“螃蟹詠”譯文及注釋
譯文
手持蟹鉗更喜有這桂樹的陰涼,搗爛生姜,置姜末于醋中真使我食興欲狂。
如此貪饞會吃的我自然要有酒助興,號為“橫行公子”的螃蟹卻是腹內空空無肝腸。
為貪饞早忘了腹臍積冷的顧忌,手指上沾染腥味洗了又洗還有余香。
螃蟹生來原就為滿足世人的口福,稱仙的蘇東坡也曾自嘲平生為口忙。
注釋
持螯(áo):拿著蟹鉗,也就是吃螃蟹。語本《世說新語·任誕》,畢卓曾對人說:“一手持蟹螯,一手執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
擂姜:搗爛生姜,置姜末于醋中作食蟹的佐料。
饕餮(tāo tiè):本古代傳說中貪吃的兇獸,后常用來說人貪饞會吃,這里即此意。王孫:自指,借用漢代劉安《招隱土》中稱呼。
“橫行”句:說蟹。蟹,稱為“橫行介士(戰士)”,見《蟹譜》;又稱為“無腸公子”,見《抱樸子》。橫行,既是橫走,又是行為無所忌憚的意思。這一句語帶雙關,兼寫“偏僻”、“乖張”。金代詩人元好問《送蟹與兄》詩:“橫行公子本無腸,慣耐江湖十月霜。”
臍間積冷:中國傳統醫藥學認為,蟹性寒,不可恣食,其臍(蟹貼腹的長形或團形的淺色甲殼)間積冷尤甚故食蟹須用辛溫發散的生姜、紫蘇等來解它。
香:與“腥”同義。
“原為”兩句:用蘇東坡《初到黃州》詩,全詩贊黃州魚美筍香,常得飲酒。開頭兩句說:“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又賈寶玉的綽號叫“無事忙”,這里他寫的詩用“一生忙”,或是有意暗合。坡仙,即蘇軾,字子瞻, 自號東坡居士,人亦稱其為坡仙,北宋文學家。
“螃蟹詠”鑒賞
賞析
這首詩首聯領起“持鰲賞桂”,重點卻在寫人的狂態;頜聯緊承“興欲狂”而來;頸聯回到吃蟹上來,續寫吃蟹人的狂態;尾聯順著上聯之勢,融匯宋人蘇軾的賦意詩境,以自喻的口吻,為自己的貪饞狂態辯解,并結束全詩。全詩首尾照應,中間二聯對仗工穩,且語帶雙關,句句詠蟹,又句句寫人,詠物與言志抒懷關合緊密,寫來情性率真,自然地流露了賈寶玉的思想性格。
首聯領起“持鰲賞桂”,重點卻在寫人的狂態。首句說出在陰涼的桂花樹下這一環境中持鰲,心境是歡快的,因此詩中著一“喜”字,點出人物心情。次句寫出持螯人的兩個細節:“潑醋擂姜”,把吃蟹人的粗狂戲耍之態生動真切地表現了出來。這已不是一般的“喜”了,因此詩以“興欲狂”落在首聯。詩的開頭,富有生活情趣,“狂”字為全詩定下了基調。
頜聯緊承“興欲狂”而來。“饕餮王孫應有酒”補足“興欲狂”之意,以酒助興。此聯不但語極豪爽,更兼語帶雙關。“饕餮王孫”承上而來,顯然是以此自比,“橫行公子”又與它相對,表面是詠蟹,實是以蟹自喻;表面是說蟹無肝腸卻得了個“橫行公子”的惡號,實是寶玉借以回答世人對自己的妄評。這就無異于在說,自已之所以行為無所忌憚,不為別的,只是因為自己腹無孔孟之道,對仕途之路毫無意興、無動于衷的緣故。詠物詩,無非是托物抒懷。寶玉如此贊揚螃蟹的“橫行無忌”,并以此自況,且感情如此激烈,大有“行為偏解性乖張,哪管世人誹謗”的味道,在世人看來,確實是夠“狂”的了。
頸聯回到吃蟹上來,續寫吃蟹人的狂態。詩不明言吃蟹人之狂,只用具體生動的形象說話,寫吃蟹人忘了一切顧忌,讀者自能體會吃蟹人為飽口腹而貪吃的情態。
尾聯順著上聯之勢,融匯宋人蘇軾的賦意詩境,以自喻的口吻,為自己的貪饞狂態辯解,并結束全詩。蘇東坡在《老饕賦》中,曾用鋪張的筆法嘲笑一個貪饞忙吃的老饕;在《初到黃州》詩中亦云:“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稱荒唐”。寶玉搬出“坡仙”來,還說螃蟹生來就是“為世人美口腹”的,生活情趣熠然而出,讀來不禁怡然而笑。他只自嘲而絕不虛偽矯飾,其處世為人之道,不亦昭然乎。
全詩以“持鰲賞桂”開頭,為自己的貪饞狂態辯解,以自嘲作結,首尾照應。中間二聯對仗工穩,且語帶雙關,句句詠蟹,又句句寫人,詠物與言志抒懷關合緊密,寫來情性率真,自然地流露了自己的思想性格。這也就無怪乎林黛玉要對它大加贊揚,說“你那個很好,比方才的菊花詩還好”,并要他留著給人看看。
創作背景
《螃蟹詠》出自《紅樓夢》第三十八回,是賈寶玉、林黛玉和薛寶釵借吟詠螃餐而進行的一場詩戰,這首詩是由賈寶玉所作。《螃蟹詠》緊接著《菊花詩》,它們是同一次詩會(菊花詩會)上的作品,前有林黛玉的“魁奪菊花詩”,后則引出薛寶釵的“諷和螃蟹詠”。這一時間看起來還是大觀園的“太平盛世”,但正統與異端的激烈搏斗;嫡庶之間的生死相爭,已經連續發生。封建貴族階級及其年輕一代,在這座實際是危機四伏的“樂園”里,賞花飲酒,而衰亡的預感,也正在侵襲著他們的享樂生活。同一個螃蟹,持有不同政治立場和不同思想觀點的人,就對它有截然相反的寓意。在封建瓶逆者賈寶玉和林黛玉的筆下,“橫行”的螃蟹是具有積極意又的形象。因此,賈寶玉借這首詩,表達了他無視封建禮教的約束,不畏封建衛道者的仇視與迫害。
曹雪芹簡介
清代·曹雪芹的簡介

曹雪芹,名霑,字夢阮,號雪芹,又號芹溪、芹圃。清代著名文學家,小說家。先祖為中原漢人,滿洲正白旗包衣出身。素性放達,曾身雜優伶而被鑰空房。愛好研究廣泛:金石、詩書、繪畫、園林、中醫、織補、工藝、飲食等。他出身于一個“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地主家庭,因家庭的衰敗飽嘗人世辛酸,后以堅韌不拔之毅力,歷經多年艱辛創作出極具思想性、藝術性的偉大作品《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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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李翱文
予始讀翱《復性書》三篇,曰:此《中庸》之義疏爾。智者誠其性,當讀《中庸》;愚者雖讀此不曉也,不作可焉。又讀《與韓侍郎薦賢書》,以謂翱特窮時憤世無薦己者,故丁寧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韓為秦漢間好俠行義之一豪俊,亦善論人者也。最后讀《幽懷賦》,然后置書而嘆,嘆已復讀,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與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時,與翱上下其論也刪。
凡昔翱一時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韓愈。愈嘗有賦矣,不過羨二鳥之光榮,嘆一飽之無時爾。此其心使光榮而飽,則不復云矣。若翱獨不然,其賦曰:“眾囂囂而雜處兮,成嘆老而嗟卑;視予心之不然兮,慮行道之猶非。”又怪神堯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為憂必。嗚呼!使當時君子皆易其嘆老嗟卑之心為翱所憂之心,則唐之天下豈有亂與亡哉?
然翱幸不生今時,見今之事,則其憂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憂也?余行天下,見人多矣,脫有一人能如翱憂者,又皆賤遠,與翱無異;其余光榮而飽者,一聞憂世之言,不以為狂人,則以為病癡子,不怒則笑之矣。嗚呼,在位而不肯自憂,又禁他人使皆不得憂,可嘆也夫!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歐陽修書。
獄中上書
臣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逮秦地之狹隘。先王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謹奉法令,陰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說諸侯,陰修甲兵,飭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盛其爵祿,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強。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廟,以明主之賢。罪四矣!更剋畫,平斗斛、變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罪五矣!治馳道,興游觀,以見王之得意。罪六矣!緩刑罰,薄賦斂,以遂主得眾之心,萬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為臣,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
述志令
孤始舉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巖穴知名之士,恐為海內人之所見凡愚,欲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譽,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濟南,始除殘去穢,平心選舉,違迕諸常侍。以為強豪所忿,恐致家禍,故以病還。
去官之后,年紀尚少,顧視同歲中,年有五十,未名為老。內自圖之,從此卻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與同歲中始舉者等耳。故以四時歸鄉里,于譙東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獵,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絕賓客往來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后徵為都尉,遷典軍校尉,意遂更欲為國家討賊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將軍,然后題墓道言“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難,興舉義兵。是時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損,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多兵意盛,與強敵爭,倘更為禍始。故汴水之戰數千,后還到揚州更募,亦復不過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后領兗州,破降黃巾三十萬眾。又袁術僭號于九江,下皆稱臣,名門曰建號門,衣被皆為天子之制,兩婦預爭為皇后。志計已定,人有勸術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后孤討禽其四將,獲其人眾,遂使術窮亡解沮,發病而死。及至袁紹據河北,兵勢強盛,孤自度勢,實不敵之;但計投死為國,以義滅身,足垂于后。幸而破紹,梟其二子。又劉表自以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卻,以觀世事,據有當州,孤復定之,遂平天下。身為宰相,人臣之貴已極,意望已過矣。
今孤言此,若為自大,欲人言盡,故無諱耳。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或者人見孤強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評,言有不遜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齊桓、晉文所以垂稱至今日者,以其兵勢廣大,猶能奉事周室也。《論語》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謂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昔樂毅走趙,趙王欲與之圖燕。樂毅伏而垂泣,對曰:“臣事昭王,猶事大王;臣若獲戾,放在他國,沒世然后已,不忍謀趙之徒隸,況燕后嗣乎!”胡亥之殺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余萬,其勢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孤每讀此二人書,未嘗不愴然流涕也。孤祖、父以至孤身,皆當親重之任,可謂見信者矣,以及子桓兄弟,過于三世矣。
孤非徒對諸君說此也,常以語妻妾,皆令深知此意。孤謂之言:“顧我萬年之后,汝曹皆當出嫁,欲令傳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所以勤勤懇懇敘心腹者,見周公有《金縢》之書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然欲孤便爾委捐所典兵眾,以還執事,歸就武平侯國,實不可也。何者?誠恐己離兵為人所禍也。既為子孫計,又己敗則國家傾危,是以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此所不得為也。前朝恩封三子為侯,固辭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復以為榮,欲以為外援,為萬安計。
孤聞介推之避晉封,申胥之逃楚賞,未嘗不舍書而嘆,有以自省也。奉國威靈,仗鉞征伐,推弱以克強,處小而禽大。意之所圖,動無違事,心之所慮,何向不濟,遂蕩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謂天助漢室,非人力也。然封兼四縣,食戶三萬,何德堪之!江湖未靜,不可讓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辭。今上還陽夏、柘、苦三縣戶二萬,但食武平萬戶,且以分損謗議,少減孤之責也。
八聲甘州·故將軍飲罷夜歸來
夜讀《李廣傳》,不能寐。因念晁楚老、楊民瞻約同居山間,戲用李廣事,賦以寄之。
故將軍飲罷夜歸來,長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識,桃李無言。射虎山橫一騎,裂石響驚弦。落魄封侯事,歲晚田間。
誰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馬,移住南山?看風流慷慨,談笑過殘年。漢開邊、功名萬里,甚當時、健者也曾閑。紗窗外、斜風細雨,一陣輕寒。
吊屈原賦
誼為長沙王太傅,既以謫去,意不自得;及度湘水,為賦以吊屈原。屈原,楚賢臣也。被讒放逐,作《離騷》賦,其終篇曰:“已矣哉!國無人兮,莫我知也。”遂自投汨羅而死。誼追傷之,因自喻,其辭曰:
恭承嘉惠兮,俟罪長沙;側聞屈原兮,自沉汨羅。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極兮,乃殞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梟翱翔。闒茸尊顯兮,讒諛得志;賢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隨、夷為溷兮,謂跖、蹻為廉;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銛。吁嗟默默,生之無故兮;斡棄周鼎,寶康瓠兮。騰駕罷牛,驂蹇驢兮;驥垂兩耳,服鹽車兮。章甫薦履,漸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獨離此咎兮。
訊曰:已矣!國其莫我知兮,獨壹郁其誰語?鳳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遠去。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以自珍;偭蟂獺以隱處兮,夫豈從蝦與蛭蟥?所貴圣人之神德兮,遠濁世而自藏;使騏驥可得系而羈兮,豈云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故也。歷九州而其君兮,何必懷此都也?鳳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見細德之險徵兮,遙曾擊而去之。彼尋常之污瀆兮,豈能容夫吞舟之巨魚?橫江湖之鳣鯨兮,固將制于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