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的詩詞
柳宗元(773年-819年),字子厚,唐代河?xùn)|(今山西運城)人,杰出詩人、哲學(xué)家、儒學(xué)家乃至成就卓著的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著名作品有《永州八記》等六百多篇文章,經(jīng)后人輯為三十卷,名為《柳河?xùn)|集》。因為他是河?xùn)|人,人稱柳河?xùn)|,又因終于柳州刺史任上,又稱柳柳州。柳宗元與韓愈同為中唐古文運動的領(lǐng)導(dǎo)人物,并稱“韓柳”。在中國文化史上,其詩、文成就均極為杰出,可謂一時難分軒輊。
〔? 柳宗元的詩文(55篇)柳宗元的名句(44條)〕永州龍興寺東丘記
游之適,大率有二:曠如也,奧如也,如斯而已。其地之凌阻峭,出幽郁,寥廓悠長,則于曠宜;抵丘垤,伏灌莽,迫遽回合,則于奧宜。因其曠,雖增以崇臺延閣,回環(huán)日星,臨瞰風(fēng)雨,不可病其敞也;因其奧,雖增以茂樹叢石,穹若洞谷,蓊若林麓,不可病其邃也。
今所謂東丘者,奧之宜者也。其始龕之外棄地,予得而合焉,以屬于堂之北陲。凡坳洼坻岸之狀,無廢其故。屏以密竹,聯(lián)以曲梁。桂檜松杉楩楠之植,幾三百本,嘉卉美石,又經(jīng)緯之。俛入綠縟,幽蔭薈蔚。步武錯迕,不知所出。溫風(fēng)不爍,清氣自至。水亭狹室,曲有奧趣。然而至焉者,往往以邃為病。
噫!龍興,永之佳寺也。登高殿可以望南極,辟大門可以瞰湘流,若是其曠也。而于是小丘,又將披而攘之。則吾所謂游有二者,無乃闕焉而喪其地之宜乎?丘之幽幽,可以處休。丘之窅窅,可以觀妙。溽暑遁去,茲丘之下。大和不遷,茲丘之巔。奧乎茲丘,孰從我游?余無召公之德,懼翦伐之及也,故書以祈后之君子。
種樹郭橐駝傳
郭橐駝,不知始何名。病僂,隆然伏行,有類橐駝?wù)撸枢l(xiāng)人號之“駝”。駝聞之,曰:“甚善。名我固當(dāng)。”因舍其名,亦自謂橐駝云。
其鄉(xiāng)曰豐樂鄉(xiāng),在長安西。駝業(yè)種樹,凡長安豪富人為觀游及賣果者,皆爭迎取養(yǎng)。視駝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早實以蕃。他植者雖窺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問之,對曰:“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fù)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茍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fù)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為哉!”
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駝曰:“我知種樹而已,官理,非吾業(yè)也。然吾居鄉(xiāng),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勖爾植,督爾獲,早繅而緒,早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輟飧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則與吾業(yè)者其亦有類乎?”
問者曰:“嘻,不亦善夫!吾問養(yǎng)樹,得養(yǎng)人術(shù)。”傳其事以為官戒。
送薛存義序
河?xùn)|薛存義將行,柳子載肉于俎,崇酒於觴,追而送之江滸,飲食之。且告曰:“凡吏于土者,若知其職乎?蓋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凡民之食于土者,出其什一傭乎吏,使司平于我也。今我受其直,怠其事者,天下皆然。豈惟怠之,又從而盜之。向使傭一夫于家,受若值,怠若事,又盜若貨器,則必甚怒而黜罰之矣。以今天下多類此,而民莫敢肆其怒與黜罰者,何哉?勢不同也。勢不同而理同,如吾民何?有達(dá)于理者,得不恐而畏乎!”
存義假令零陵二年矣。早作而夜思,勤力而勞心;訟者平,賦者均,老弱無懷詐暴憎。其為不虛取直也的矣,其知恐而畏也審矣。
吾賤且辱,不得與考績幽明之說;于其往也,故賞以酒肉而重之以辭。
臨江之麋
臨江之人,畋得麋麑,畜之。入門,群犬垂涎,揚尾皆來。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習(xí)示之,使勿動 ,稍使與之戲。積久,犬皆如人意。麋麑稍大,忘己之麋也,以為犬良我友,抵觸偃仆,益狎。犬畏主人,與之俯仰甚善,然時啖其舌。 三年,麋出門,見外犬在道甚眾,走欲與為戲。外犬見而喜且怒,共食之,狼藉道上。麋至死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