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朝歡·我夢扁舟浮震澤”譯文及注釋
譯文
我曾夢見與你共同乘舟于太湖,雪白的浪花一望無際。夢醒之后滿眼是廬山的倚天之峰。咱倆一生行色匆匆,都是江南的過客。迷離幻象、湖山清景,俱如飛梭過眼,轉瞬即逝了。
隨著西去的征帆,我心隨帆駛,想到在澧陽行吟漂泊過的屈原,那里的香草也因為偉人的逝去而憔悴無華了,你的才華不減夢得,他謫居的武陵在這里的西南遠方,又和你所要去的澧陽同是莫傜聚居之地,到了那邊便可接續劉夢得的馀風,創作出可與劉禹錫的《竹枝詞》媲美的“莫傜新唱”來,與千古名賢后先輝映。
注釋
伯固:蘇堅,他曾任杭州臨稅官,是蘇軾得力助手。
震澤:太湖古稱震澤。
接淅:指匆匆忙忙。
江南客:江南游子。
掛席:猶掛帆。謝靈運《游赤石進帆海》:“掛席拾海月。”
淚沾臆(yì):沾臆,淚水浸濕胸前。
靈均:屈原的字。
澧(lǐ)陽蘭芷(zhǐ):澧陽,今湖南澧縣。古代為澧州。
夢得:唐代詩人劉禹錫,字夢得,因參與政治改革失敗被貶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在朗州十年,學習當地民歌,創作《竹枝詞》等大量作品。
武陵:今湖南常德一帶,古武陵地。唐代朗州。
《竹枝詞》:本四川東部一帶民歌,劉禹錫在湖南貶所,曾依屈原《九歌》,吸取當地俚曲,作《竹枝辭》九章。見《樂府詩集》卷八十一。
莫傜(yáo):少數民族名稱;即部分瑤族的古稱。
“歸朝歡·我夢扁舟浮震澤”鑒賞
賞析
這首詞中以雄健的筆調,營造出純真爽朗、境界闊大、氣度昂揚的詞境,抒寫了作者的浩逸襟懷。全詞氣象宏闊,情致高健,堪稱蘇詞中寫離別的代表之作。
詞的上片寫作者與伯固同游廬山的所見所感。起首二句遠遠宕開一筆,從夢游震澤著筆。“我夢”二字想落天外,神氣極旺。千頃白浪翻空搖舞,作者卻棹一葉之扁舟,倘徉于這云水之間,顯得那么從容自若。動與靜、大與小對強烈而又鮮明,真可謂神來之筆,接下去,筆勢一頓,借“覺來”二字轉到眼前廬山勝景,只見青山蔚然深秀,千峰峭峙,拔地參天。震澤夢游與廬山清賞,虛實交映,相反相成,給人一種瑰麗多變、目不暇給的感覺。“雪浪搖空”,“青壁倚天”,如此奇麗之景,更是令人神往。
然而正當作者陶醉于這種似夢非夢的自然樂趣之中時,一縷悲涼之感卻襲上心頭,使他又回到了坎坷的現實中來。“此生長接淅”一句是他宦海浮沉的生動概括。“接淅”,本于《孟子·萬章下》,此處用典,寫東坡一生屢遭貶黜,充滿了艱難挫折,這暫時的游賞,難以愈合他心靈之傷。“與君同是江南客”,上應“接淅”,寫彼此之飄蓬,下啟“飛梭”,言清歡之短暫。“夢中”三句收束前片,說迷離幻象、湖山清景,俱如飛梭過眼,轉瞬即逝了。
過片另起一意,寫對伯固的勉勵。東坡與伯固交誼篤厚,曾敘宗盟,每遇離別,必有所作。只是此詞作于衰暮,前程艱險,后會難期,故語氣較前沉痛。
蘇伯固赴任澧陽,大概也不是愉快的差使,所以東坡要用遷客騷人的典實來慰勉伯固。“明日”兩句,點出送別。“掛席”即“掛帆”。揚帆西去,指蘇堅的去處。隨著西去的征帆,作者心隨帆駛,由地及人,聯想到那里行吟漂泊過的屈原。“靈均即屈原的別名。
“澧陽蘭芷”,這些散發著屈原人格光輝的香草,也因為偉人的逝去而憔悴無華了。“靈均”從反面落筆,映襯與屈原并光輝的品格,二句同時又隱約地流露出希望蘇堅追踵前賢,能寫出使山川增色的作品來。“君才”以下各句,援引劉禹錫的故實,從正面著筆,寫出了對蘇堅的期望。寫劉禹錫被貶之事,作者即以此鼓勵老友,期望他在逆境中奮起,像屈原、劉禹錫那樣寫出光耀古今的作品來。“君才”二句,充滿了期望:你的才華不減夢得,他謫居武陵這樣的西南遠方,又和你所要去的澧陽同是莫徭聚居之地,到了那邊便可接續劉夢得的余風,創作出可與劉禹錫的《竹枝詞》媲美的“莫徭新唱”來,讓這個寂寞已久的澧浦夷山,能重新鳴奏出詩的合唱,與千古名賢后先輝映。“誰謂古今隔”,語出謝靈運《七里瀨》詩:“誰謂古今殊,異代可同調。”東坡略加剪裁,用以煞尾,便有精彩倍增之妙。這首詞橫放而不失空靈,直抒胸臆而又不流于平直,是一篇獨具匠心的佳作。
創作背景
這首詞作于哲宗紹圣元年(1094年)。《全宋詞》題下注云:“公嘗有詩與蘇伯固,其序曰:‘昔在九江,與蘇伯固唱和,’其略曰:‘我夢扁舟浮震澤,雪浪橫江千頃白。覺來滿眼是廬山,倚天無數開青壁。’蓋實夢也。然公詩復云:‘扁舟震澤定何時,滿眼廬山覺又非。’” ?
蘇軾簡介
宋代·蘇軾的簡介

蘇軾(1037-1101),北宋文學家、書畫家、美食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漢族,四川人,葬于潁昌(今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一生仕途坎坷,學識淵博,天資極高,詩文書畫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暢達,與歐陽修并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清新豪健,善用夸張、比喻,藝術表現獨具風格,與黃庭堅并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對后世有巨大影響,與辛棄疾并稱蘇辛;書法擅長行書、楷書,能自創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庭堅、米芾、蔡襄并稱宋四家;畫學文同,論畫主張神似,提倡“士人畫”。著有《蘇東坡全集》和《東坡樂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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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新郎·挽住風前柳
彭傳師于吳江三高堂之前釣雪亭,蓋擅漁人之窟宅以供詩境也,趙子野約余賦之。
挽住風前柳,問鴟夷當日扁舟,近曾來否?月落潮生無限事,零落茶煙未久。謾留得莼鱸依舊。可是功名從來誤,撫荒祠、誰繼風流后?今古恨,一搔首。
江涵雁影梅花瘦,四無塵、雪飛云起,夜窗如晝。萬里乾坤清絕處,付與漁翁釣叟。又恰是、題詩時候。猛拍闌干呼鷗鷺,道他年、我亦垂綸手。飛過我,共樽酒。
滿江紅·九月二十一日出京懷古
緩轡西風,嘆三宿、遲遲行客。桑梓外,鋤耰漸入,柳坊花陌。雙闕遠騰龍鳳影,九門空鎖鴛鸞翼。更無人擫笛傍宮墻,苔花碧。
天相漢,民懷國。天厭虜,臣離德。趁建瓴一舉,并收鰲極。老子豈無經世術,詩人不預平戎策。辦一襟風月看升平,吟春色。
上林賦
亡是公聽然而笑曰:“楚則失矣,而齊亦未為得也。夫使諸侯納貢者,非為財幣,所以述職也。封疆畫界者,非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齊列為東藩,而外私肅慎,捐國逾限,越海而田,其于義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論,不務明君臣之義,正諸侯之禮,徒事爭于游戲之樂,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
“且夫齊楚之事,又烏足道乎!君未睹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灞浐,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馀委蛇,經營乎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經乎桂林之中,過乎泱漭之野。汩乎混流,順阿而下,赴隘狹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洶涌澎湃。滭弗宓汩,逼側泌瀄。橫流逆折,轉騰潎冽,滂濞沆溉。穹隆云橈,宛潬膠戾。逾波趨浥,涖涖下瀨。批巖沖擁,奔揚滯沛。臨坻注壑,瀺灂霣墜,沈沈隱隱,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馳波跳沫,汩濦漂疾。悠遠長懷,寂漻無聲,肆乎永歸。然后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東注太湖,衍溢陂池。于是乎鮫龍赤螭,??漸離,鰅鰫鰭鮀,禺禺魼鰨,揵鰭掉尾,振鱗奮翼,潛處乎深巖,魚鱉讙聲,萬物眾伙。明月珠子,的礫江靡。蜀石黃碝,水玉磊砢,磷磷爛爛,采色澔汗,藂積乎其中。鴻鹔鵠鴇,鴐 鵝屬玉,交精旋目,煩鶩庸渠,箴疵?盧,群浮乎其上,泛淫泛濫,隨風澹淡,與波搖蕩,奄薄水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嶄巖參嵳,九嵕嶻嶭。南山峨峨,巖陁甗崎,摧崣崛崎。振溪通谷,蹇產溝瀆,谽呀豁閕。阜陵別島,崴磈葨廆,丘虛堀礨,隱轔郁壘,登降施靡,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散渙夷陸,亭皋千里,靡不被筑。揜以綠蕙,被以江蘺,糅以蘪蕪,雜以留夷。布結縷,攢戾莎,揭車衡蘭,槀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持若蓀,鮮支黃礫,蔣苧青薠,布濩閎澤,延曼太原。離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郁菲菲,眾香發越,肸蚃布寫,晻薆咇茀。
“于是乎周覽泛觀,縝紛軋芴,芒芒恍忽。視之無端,察之無涯,日出東沼,入乎西陂。其南則隆冬生長,涌水躍波。其獸則?旄貘嫠,沈牛麈麋,赤首圜題,窮奇象犀。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涉冰揭河。其獸則麒麟角端,騊駼橐駝,蛩蛩驒騱,駃騠驢騾六庵注。
“于是乎離宮別館,彌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璧珰,輦道纚屬,步櫩周流,長途中宿。夷嵕筑堂,累臺增成,巖窔洞房,頫杳眇而無見,仰攀橑而捫天,奔星更于閨闥,宛虹扦于楯軒,青龍蚴蟉于東箱,象輿婉僤于西清,靈圄燕于閑館,偓佺之倫,暴于南榮。醴泉涌于清室,通川過于中庭。盤石振崖,嵚巖倚傾。嵯峨磼礏,刻削崢嶸。玫瑰碧琳,珊瑚叢生,琘玉旁唐,玢豳文鱗,赤瑕駁犖,雜臿其間,晁采琬琰,和氏出焉。
“于是乎盧橘夏熟,黃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樸,梬棗楊梅,櫻桃蒲陶,隱夫薁棣,答沓離支,羅乎后宮,列乎北園。崒丘陵,下平原,揚翠葉,扤紫莖,發紅華,垂朱榮,煌煌扈扈,照曜鉅野。沙棠櫟櫧,華楓枰櫨,留落胥邪,仁頻并閭,欃檀木蘭,豫章女貞,長千仞,大連抱,夸條直暢,實葉葰楙,攢立叢倚,連卷欐佹,崔錯癹骫,坑衡閜砢,垂條扶疏,落英幡纚,紛溶箾蔘,猗狔從風,藰蒞卉歙,蓋象金石之聲,管籥之音。偨池茈虒,旋還乎后宮,雜襲絫輯,被山緣谷,循阪下隰,視之無端,究之無窮。
“于是乎玄猨素雌,蜼玃飛鸓,蛭蜩蠼猱,獑胡豰蛫,棲息乎其間。長嘯哀鳴,翩幡互經。夭蟜枝格,偃蹇杪顛。隃絕梁,騰殊榛,捷垂條,掉希間,牢落陸離,爛漫遠遷。若此者數百千處。娛游往來,宮宿館舍,庖廚不徙,后宮不移,百官備具。
“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獵。乘鏤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軒,后道游。孫叔奉轡,衛公參乘,扈從橫行,出乎四校之中。鼓嚴簿,縱獵者,河江為阹,泰山為櫓,車騎雷起,殷天動地,先后陸離,離散別追。淫淫裔裔,緣陵流澤,云布雨施。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羆,足壄羊,蒙鹖蘇,绔白虎,被班文,跨壄馬,凌三嵕之危,下磧歷之坻。徑峻赴險,越壑厲水。椎蜚廉,弄獬豸,格蝦蛤,鋋猛氏,羂騕褭,射封豕。箭不茍害,解脰陷腦,弓不虛發,應聲而倒。于是乘輿弭節徘徊,翱翔往來,睨部曲之進退,覽將帥之變態。然后侵淫促節,儵夐遠去,流離輕禽,蹴履狡獸。轊白鹿,捷狡兔,軼赤電,遺光耀。追怪物,出宇宙,彎蕃弱,滿白羽,射游梟,櫟蜚遽。擇肉而后發,先中而命處,弦矢分,藝殪仆。然后揚節而上浮,凌驚風,歷駭猋,乘虛無,與神俱。躪玄鶴,亂昆雞,遒孔鸞,促鵔鸃,拂翳鳥,捎鳳凰,捷鹓鶵,揜焦明。道盡途殫,回車而還。消遙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晻乎反鄉。蹷石闕,歷封巒,過鳷鵲,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馳宣曲,濯鹢牛首,登龍臺,掩細柳。觀士大夫之勤略,均獵者之所得獲,徒車之所轥轢,步騎之所蹂若,人臣之所蹈籍,與其窮極倦谻,驚憚詟伏,不被創刃而死者,他他籍籍,填坑滿谷,掩平彌澤。
“于是乎游戲懈怠,置酒乎顥天之臺,張樂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虡,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聽葛天氏之歌,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川谷為之蕩波。巴渝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顛歌,族居遞奏,金鼓迭起,鏗鎗闛鞈,洞心駭耳。荊吳鄭衛之聲,韶濩武象之樂,陰淫案衍之音,鄢郢繽紛,激楚結風。俳優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娛耳目樂心意者,麗靡爛漫于前,靡曼美色于后。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妖冶嫻都,靚妝刻飾,便嬛綽約,柔橈嫚嫚,嫵媚孅弱。曳獨繭之褕紲,眇閻易以恤削,便姍嫳屑,與俗殊服,芬芳漚郁,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宜笑的皪;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于側。
“于是酒中樂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朕以覽聽馀閑,無事棄日,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于此。恐后葉靡麗,遂往而不返,非所以為繼嗣創業垂統也。’于是乎乃解酒罷獵,而命有司曰:‘地可墾辟,悉為農郊,以贍萌隸,隤墻填塹,使山澤之人得至焉。實陂池而勿禁,虛宮館而勿仞,發倉廩以救貧窮,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出德號,省刑罰,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與天下為更始。’
“于是歷吉日以齋戒,襲朝服,乘法駕,建華旗,鳴玉鸞,游于六藝之囿,馳騖乎仁義之涂,覽觀《春秋》之林,射《貍首》,兼《騶虞》,弋玄鶴,舞干戚,載云?,揜群雅,悲《伐檀》,樂樂胥,修容乎禮園,翱翔乎書圃,述《易》道,放怪獸,登明堂,坐清廟,次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內,靡不受獲。于斯之時,天下大說,鄉風而聽,隨流而化,芔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德隆于三王,而功羨于五帝。若此故獵,乃可喜也。若夫終日馳騁,勞神苦形,罷車馬之用,抏士卒之精,費府庫之財,而無德厚之恩,務在獨樂,不顧眾庶,亡國家之政,貪雉兔之獲,則仁者不繇也。從此觀之,齊楚之事,豈不哀哉!地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辟,而人無所食也。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
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諱,乃今日見教,謹受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