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譯文及注釋
譯文
白云亮了,南岳衡山積壓的陰雨已消散,群峰間的天馬山、鳳凰山都沉浸在春天的樹木里。少年雄心懷屈原賈誼的才華,山河的靈氣曾鐘情天湘楚大地。高歌一曲,我將為我的朋友送別,鯤鵬展翅擊水從此就要開始。洞庭湖、湘江水,天連著天,水連著水,大型巨艦正要向東直接進發。
不知怎的滿天的愁云散出,卻被萬里東風吹得無影無蹤。大丈夫豈能有區區小事縈懷于心,應該把偌大的宇宙看得如同小米。天下動蕩哪里值得左顧右盼,紛繁人間大事需要我們來料理。首先抓好自身的身心修養,才使自己胸有成竹,頭腦日日新,事事美。五百年必有王者興,
而現今這些掌權者全是平庸之輩,碌碌庸庸。在平浪宮前我為我友餞行包含著多少情誼,上海崇明島與日本對馬島僅一衣帶水。你去日本求學時要有書信經常來往,我送朋友終須一別而你已遠去了。
注釋
七古:七言古詩。每句七個字,句數不限,偶句押韻,首句可押可不押,不像七律那樣講究平仄對仗。
縱宇一郎東行:縱宇一郎,羅章龍在1915年同毛澤東初次通信時,就已用過的化名。1918年四月,羅去日本臨行前,新民學會在長沙北門外的平浪宮聚餐,為他餞行。毛澤東用“二十八畫生”的筆名寫了這首詩送行。時間約在這年初夏。羅章龍到上海(1915年日本政府向袁世凱政府提出最后通牒的日子,限期要袁答復承認日本旨在獨占中國的“21條”),日本政府警察侮辱、毆打中國的愛國留學生,迫使他們回國。因此沒有去日本。
天馬鳳凰:指岳麓山東南、湘江之西的兩座毗鄰的小山。
屈賈:戰國時楚國屈原,漢代賈誼,皆極有才華。屈,指屈原。屈原(約前340—約前278),名平,字原。戰國楚人。初輔佐楚懷王,任左徒、三閭大夫。后遭去職,被放遂,長期流浪沅、湘流域。因深感楚國政治腐敗,無法實現自己的政治主張,以挽救楚國危亡,遂投汨羅江自盡。其代表著作有《離騷》、《天問》、《九歌》等。賈,指漢朝賈誼
鐘:聚集。古人稱山川靈秀之氣所聚集,便產生人才。
艨艟:通作“艨艟”,戰艦,此指輪船。2003年,中央文獻研究室在重印的《毛澤東詩詞集》中,將“艟艨”訂正為“艨艟”。
宇宙看稊米:把世事看作平常。稊(tí題),草名,結實如小米。稊米,形容小。
世事紛紜從君理:1979年羅羅章龍在《回憶新民學會(由湖南到北京)》一文中第一次提供該詩時,覺得有負故人厚望,改作“世事紛紜何足理”,后來又恢復了原詩句。
名世于今五百年:名世,著名于世。《孟子·公孫丑下》原文為:“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諸公碌碌皆余子:諸公,指當時的當權人物。碌碌,平庸。語意見《后漢書·禰衡傳》。原文為:“常稱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數也。’”余子,其余的人。
崇明對馬衣帶水:長江口的崇明島和日本的對馬島,相隔只一衣帶寬的水。據《南史·陳后主紀》記載,隋文帝說隋和陳只隔“一衣帶水”,把長江比做一條衣帶。
東瀛(yíng):東海,后也指日本。
我返自崖君去矣:《莊子·山木》:“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遠矣!”“反”通“返”。
“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鑒賞
賞析
這首詩融敘事、寫景、議論與抒情于一體。詩人通過送別縱宇一郎餞別時的心境描寫,抒發了自己的豪情壯志,并把這些想法與愿望,直抒胸臆告訴友人,勉勵他為國、為民、為實現時代賦予了我們的歷史使命而努力奮斗,其中充滿了依依惜別之情和浩然之氣,大大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送別詩。
這首七言古詩是一首送別詩,全詩共分五層:第一層,“云開衡岳積陰止,天馬鳳凰春樹里。年少崢中屈賈才,山川奇氣曾鐘此。”白云亮了,南岳衡山積壓的陰雨已消散,天馬山、鳳凰山還留有春天的樹木。開篇兩句,為我們點出了送別的時間、地點,也寓意祖國江山正在逢勃的春華里,讓人們感到生機蓬勃。少年英雄,崢嶸奮發,心懷屈原,賈誼之才。因為屈原、賈誼都出自湘楚這個靈秀之地,青山秀水的靈氣特別鐘情于這個湘楚大地。曾國藩曾有句云:“連水湘江俱有靈,其秀氣必鐘英哲。”三、四兩句為朋友東行去干一番事業,作勉勵之詞,制造氣氛,也以歷史上年輕杰出的屈原與賈誼,來襯托縱宇一郎也是一個有才能的人,更應好好學習。開頭四句為人們描繪了一種壯觀的送別場面。
第二層,“君行吾為發浩歌,鯤鵬擊浪從茲始。洞庭湖水漲連天,艨艟巨艦直東指。”詩從第五句開始,轉入送友的主題。您走了,我要為您高歌一曲,鯤鵬展翅擊浪從此開始了。第六句“鯤鵬擊浪”,比喻縱宇一郎東行的壯舉與氣魄。當時日本與中國有著尖銳的民族矛盾,到日本留學因難重重,極不安全,故有“鯤鵬擊浪”之說。縱宇一郎東行,就連洞庭湖、湘江水也高漲起來,水連著水,天接著天,大型巨艦正要向東直接進發。此時詩人不但為你歌唱,連洞庭湖、湘江水也感動得卷起波浪,搖曳蒼天。七、八兩句,詩人給我們勾勒了一副水邊壯行的送別圖:船馬上就要開航了。
第三層,“無端散出一天愁,幸被東風吹萬里。丈夫何事是縈懷,要將宇宙看梯米”。在這出發之前,人們感到慶幸的是,不知怎的滿天的愁云散出,卻被萬里東風吹得無影無蹤,出發卻是一個極好的天氣。九、十兩句表面上在寫天氣,實際上在寫友人。勸說友人,大丈夫不要為小事縈懷于心,而應該把諾大的宇宙,只看作如小米那么大,把世事看作平常,這是對朋友的殷殷之情,也體現了毛澤東年青時巨大的襟懷。
第四層,“滄海橫流安足慮,世事紛紜從君理。管卻自家身與心,胸中日月常新美,名世至今五百年,諸公碌碌皆馀子。”1917年毛澤東發起組織的“新民學會”宗旨就是要“改造中國和世界”,并親自起草其章程。那么,要治理世界,必須先從自身做起,先要“修身、養性、齊家”,然后才能“治國、平天下”。毛澤東引經據典。《孟子·公孫丑》中孟子曾云:“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這就是說:五百年就會出一批名人。《后漢書·禰銜傳》曰:“常稱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馀子碌碌,莫是數也。”意思是說,天將降大任予我輩同仁,開辟新天地,非吾輩莫屬。歷史的重任已落到我們肩上,莫負于時代的重任,應當拼搏向前。十三句至十八句,從歷史與現實的高度進行論述。
第五層,“平浪宮前友誼多,崇明對馬衣帶水。東瀛濯劍有書還,我返自崖君去矣。”詩的最后四句,點明送行的主題,回應開頭。詩人與一批新民學會的同仁,為去日本的縱宇一郎在平浪宮前把盞餞行,臨別之際,有著敘不完,道不盡的友情。長江口的崇明島和日本的對馬島,只隔著“一衣帶”寬的水面,隔海能相望。“天涯若比鄰”,大家會心心相印,書信往返不斷,但“送君千里終須別”,“餞行后我自回去,而你卻已遠去了。”此處表現了作者和縱宇一郎的依依惜別之情。最后一句,化用《莊子·山水》中的“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吾自此遠矣!”表現了毛澤東深厚的文化底蘊,也點題園詩。
創作背景
縱宇一郎是羅章龍先生早年的化名。當時毛澤東以“二十八畫生”(“毛澤東”三字的繁體共有二十八畫)發表征友啟事,羅章龍第一個響應,在應征信上署名縱宇一郎。從此二人過從甚密。他和毛澤東是同學,又同是新民學學會成員。新民學會大部分學員面臨著畢業后的去向問題。他們都是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因深感舊中國在科學方面的落后,故要求出國學習的愿望比較強烈。由于日本曾是辛亥革命的發源地,又是東、西方科學文化的橋梁,當時國內赴日本留學之風頗盛,在日本留學的學生不下萬人。當時(即1918年春)新民學會大部分會員面臨畢業后的去向問題,許多青年都傾向于出國繼續學習,毛澤東與新民學會干事會也派羅章龍等人去日本。羅章龍離開湖南前,即1918年春,新民學會在長沙北門外的平浪宮聚餐,為他餞行。毛澤東還到碼頭送行,當面交給他一個信封,說內有一首詩相贈,即這首《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又另賦臨別贈言:“若今發礪,若陶在鈞,進德修業,光輝日新!”為朋友遠行慨發浩歌,并以此互為勉勵。羅章龍到上海恰逢5月7日(1915年日本政府向袁世凱政府提出“二十一條”最后通牒的日子),當時日本政府毆打中國的愛國留學生,迫使他們回國。羅章龍因此沒有回日本。
羅章龍,生于1896年,湖南瀏陽人。1915年在長沙第一聯合中學讀書時與毛澤東相識。1918年4月毛澤東等創建新民學會,他是最早的成員之一。1920年10月李大釗同志等創建北京共產黨小組,他是主要成員之一。在1923年6月中共三大選為中央委員。在中共第三屆中央委員會上,當選為五人中央局成員。在1927年4月至5月中共五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1931年1月,因在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前后進行右傾分裂主義活動,被開除黨籍。后歷任河南大學、西北聯合大學、湖南大學等校教授。后擔任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委員。
七古,七言古詩。每句七個字,句數不限,偶句押韻,句首可押可不押,不像七律那樣研究平仄對偶。
此詩最早發表在1979年《黨史研究資料》第十期,由羅章龍提供。
毛澤東簡介
近現代·毛澤東的簡介

毛澤東(1893年12月26日-1976年9月9日),字潤之(原作詠芝,后改潤芝),筆名子任。湖南湘潭人。中國人民的領袖,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 、戰略家、理論家,中國共產黨、中國人民解放軍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要締造者和領導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偉大開拓者,近代以來中國偉大的愛國者和民族英雄,中國共產黨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核心,領導中國人民徹底改變自己命運和國家面貌的一代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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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
云開衡岳積陰止,天馬鳳凰春樹里。
年少崢嶸屈賈才,山川奇氣曾鐘此。
君行吾為發浩歌,鯤鵬擊浪從茲始。
洞庭湘水漲連天,艟艨巨艦直東指。
無端散出一天愁,幸被東風吹萬里。
丈夫何事足縈懷,要將宇宙看秭米。
滄海橫流安足慮,世事紛紜何足理。
管卻自家身與心,胸中日月常新美。
名世于今五百年,諸公碌碌皆余子。
平浪官前友誼多,崇明對馬衣帶水。
東瀛濯劍有書還,我返自崖君去矣。
醉留東野
昔年因讀李白杜甫詩,長恨二人不相從。
吾與東野生并世,如何復躡二子蹤。
東野不得官,白首夸龍鐘。
韓子稍奸黠,自慚青蒿倚長松。
低頭拜東野,原得終始如駏蛩。
東野不回頭,有如寸筳撞巨鐘。
吾愿身為云,東野變為龍。
四方上下逐東野,雖有離別無由逢?
又與焦弱侯
鄭子玄者,丘長孺父子之文會友也。文雖不如其父子,而質實有恥,不肯講學,亦可喜,故喜之。蓋彼全不曾親見顏、曾、思、孟,又不曾親見周、程、張、朱,但見今之講周、程、張、朱者,以為周、程、張、朱實實如是爾也,故恥而不肯講。不講雖是過,然使學者恥而不講,以為周、程、張、朱卒如是而止,則今之講周、程、張、朱者可誅也。彼以為周、程、張、朱者皆口談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講道德,說仁義自若也;又從而嘵嘵然語人曰:“我欲厲俗而風世。”彼謂敗俗傷世者,莫甚于講周、程、張、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講。然則不講亦未為過矣。
黃生過此,聞其自京師往長蘆抽豐,復跟長蘆長官別赴新任。至九江,遇一顯者,乃舍舊從新,隨轉而北,沖風冒寒,不顧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見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顯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顯者俟我于城中,勢不能一宿。回日當復道此,道此則多聚三五日而別,茲卒卒誠難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實為林汝寧好一口食難割舍耳。然林汝寧向者三任,彼無一任不往,往必滿載而歸,茲尚未厭足,如餓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寧之抽豐來嗛我;又恐林汝寧之疑其為再尋己也,復以舍不得李卓老,當再來訪李卓老,以嗛林汝寧:名利兩得,身行俱全。我與林汝寧幾皆在其術中而不悟矣;可不謂巧乎!今之道學,何以異此!
由此觀之,今之所謂圣人者,其與今之所謂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異耳。幸而能詩,則自稱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詩,則辭卻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講良知,則自稱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講良知,則謝卻圣人而以山人稱。展轉反復,以欺世獲利。名為山人而心同商賈,口談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賈,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豐而顯嵩少,謂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講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祿,好田宅,美風水,以為子孫蔭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寧,以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則鄭子玄之不肯講學,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賈亦何可鄙之有?挾數萬之貲,經風濤之險,受辱于關吏,忍詬于市易,辛勤萬狀,所挾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結于卿大夫之門,然后可以收其利而遠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為商賈,則其實不持一文;稱之為山人,則非公卿之門不履,故可賤耳。雖然,我寧無有是乎?然安知我無商賈之行之心,而釋迦其衣以欺世而盜名也耶?有則幸為我加誅,我不護痛也。雖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買田宅,求風水等事,決知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