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懷歸詩”譯文及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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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淹早歲以一介寒士受知于宋建平王劉景素,景素愛好文學之士,江淹在南兗州做過景素的僚屬,后淹因事系獄,自獄中上書,“景素覽書,即日出之”(《南史》本傳)。景素出鎮荊州,江淹從之鎮,其時約當公元472年(明帝泰豫元年)至公元474年(后廢帝元徽二年)間,江淹集中寫荊山漢水風物的詩即作于這幾年。
全詩十六句,前八句著重寫景,繪出關山重疊、煙水蒼茫的秋色圖卷;后八句轉向抒情,抒發歸路迢遞、飄零自傷的憂思情懷。首聯總領寫景,開頭即以“悵然”點明此行抑郁惆悵的心境,為全詩定下了基調。“漢北”則交代地點。詩人回首眺望“岨山田”,觸景生情,引出了這篇詩章。“沄沄”,水流回轉貌,如《楚辭》中漢王逸《九思·哀歲》云:“窺見兮溪澗,流水兮沄沄。”此聯寫群山綿延,高下參差,溪澗溝壑,縱橫錯互的景象,氣勢壯觀雄偉。“沄沄”狀水之蜿蜒曲折,“參差”寫山之錯落聳峙,“百重”以對“萬里”,均形容其廣袤。此聯從不同的方面寫出了荊襄山水博大雄奇的姿態。
如果說上聯是寫其全貌的話,那么下一聯則進一步從地理形勢上烘托出景物的特色。詩人的眼光已不局限于荊襄一地,而是放眼遠眺,神游故國,西北至秦隴,東南至吳越。荊山居江漢平原之西鄙,雄關險隘,屏障楚地,迤邐至西北則是秦嶺大巴山和黃土高原,而江漢平原又如同通向長江三角洲的門戶,河川網絡猶如血脈相連。這一聯概括了荊襄江漢在地理上的重要地位,實有深意存焉,這一點在下面再加揭示。從用筆看,這一聯也是工整的對偶,動詞“帶”與“冠”尤為傳神,前者展現了層巒逶迤的壯闊景象,后者描畫出浮云籠罩的南國風光。出句以雄關絕塞表現出蒼茫凝重的格調,而對句則以云煙連綿傳達出旖旎曼妙的情思,這一對比如同宋代山水畫中荊浩、關仝的疊嶂丘壑之于董源、巨然的淡煙輕嵐,色彩迥異的意象構成的對偶,避免了合掌雷同,收到了相反相成的效果。
下一聯筆勢收攏,又落到了眼前的草木之上。草色轉為枯黃,好像將原來的翠綠收藏起來了,故謂之“斂”;“窮水”乃荒遠之水,它與草色共同構成了一個秋氣肅殺的意境。“木葉”句令人想起《九歌·湘夫人》中的名句:“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而“變”的修辭又令人憶及謝靈運《登池上樓》中的警策:“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木葉紛紛墜落,改變了原先水木交映的河上景色,此處妙在將“變”用作使動詞,造語不同凡響。事實上整個這一聯都有模擬謝詩的痕跡,雖然彼寫春景,此擬秋色,但都表現出星移物換的微妙變化。當然江淹之句難以與謝詩的自然天成相比擬,其得之模擬,終落第二義。“文通詩體總雜,善于摹擬”(鐘嶸《詩品》),于此可見一斑。
“草色”一聯已暗逗秋意,到“秋至”一句則點明秋天的來臨。這一句也是化用《湘夫人》中開頭的句子:“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這兩句在《湘夫人》中原與上引的兩句緊相銜接。這里,在表現秋色由晦轉明時,詩人通過化用的意象成語的內在聯系,使詩的上下兩半意脈貫通,很自然地過渡到抒情部分。詩人宦游他鄉,故以“客人”自稱;“傷嬋娟”則是悲傷帝子在此清秋時節降臨水邊,伶俜飄零。“目眇眇兮愁予”,她那憂傷的目光使詩人油然而生同病相憐之情。“嬋娟”,姿態美好貌,在此指代帝子,亦即神女。江漢間流傳著許多惝恍迷離的神話傳說,像鄭交甫于漢皋遇二神女,解佩相贈之事即是其一。據《水經注·沔水》載,襄陽縣北之方山,“山下水曲之隈,云漢女昔游處也,故張衡《南都賦》曰:‘游女弄珠于漢皋之曲。’漢皋即方山之異名也。”可見詩人化用楚辭并非鑿空而道、無中生有,而是切合其地方人文特色的。
下一聯寫其欲歸不成,歸途漫漫之感。“試訪”猶言“欲訪”;“淮海使”,揚州的地方長官。東晉以還,北人南遷,多聚居于揚州一帶,所謂的僑置州郡也多設于此。史載江淹“起家南徐州從事”,又曾“隨景素在南兗州”,“尋舉南徐州秀才對策上第”(《南史》本傳),上述兩個僑置州在劉宋時即以京口、廣陵為治所,詩人故將淮海視為自己的故鄉。“蓬驅”句以蓬草自況,蓬草的飄轉不定正如其無止境的游宦生涯。飄蓬的意象由來已久,而建安詩人尤喜用之,如曹植的《雜詩》云:“轉蓬離本根,飄飄隨長風。何意迥飚舉,吹我入云中。高高上無極,天路安可窮!”幾可作此句詩的注腳。“旌心”即心旌,語出《戰國策·楚策》,意謂中心不安如懸掛的旌旗飄搖不定。“徒自懸”猶言內心的懸念不安只是自費苦心,徒勞無益。此處詩人也有其言外之意,且留待下面一并交代。
最后一聯感嘆歲月蹉跎,憂多傷身。“若華”猶言“若英”,即若木之花。若木是神話中生長于西方日入處的樹木。《山海經·大荒北經》稱:“上有赤樹,青葉赤華,名曰若木。”郭璞注:“生昆侖西,附西極,其華光赤下照地。”若木之光華后人也用來指時光。《離騷》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屈原的舉動,據王逸的解釋,是“折取若木,以拂擊日,使之還去”,“或謂拂,蔽也,以若木鄣蔽日,使不得過也”(《楚辭章句》)。總之,都是挽留光陰之意。詩人在此感嘆,光陰如逝水無情,即使想借助若木加以挽留,也是徒勞無謂,憂思叢集,只會使自己傷神減壽。詩的最后這種深沉的憂傷與開頭的“悵然”相呼應,令讀者久久回味。
那么詩人的憂傷又是因何而生的,聯系其身世遭遇就不難明白這種感情的內涵。他對劉景素深懷知遇之感,此時正隨劉在荊州任上。荊州地處上游,為扼制東南的軍事重鎮,劉在僚屬的勸唆下圖謀反叛,江淹苦諫而景素不納。諫云:“殿下不求宗廟之安,而信左右之計,則復見麋鹿霜露棲于姑蘇之臺矣。”(《梁書》本傳)殷鑒不遠,東晉桓玄據荊州謀反即遭敗亡,詩人預感到景素覆滅的下場,因而悲從中來,不能自已。后來景素移鎮京口,果然兵敗被殺,江淹則因受貶而幸免于難。所謂“旌心徒自懸”正表現出詩人苦諫不從的憂慮。
前人稱江淹之詩“悲壯激昂”(李調元《雨村詩話》),“有凄涼日暮,不可如何之意”(劉熙載《藝概》),洵為的論。此詩前半寫山河之壯偉,地勢之重要,本應是拱衛中樞的屏藩,現在卻醞釀著一場動亂,故后半傾訴出深沉的憂傷,其中既有身世感懷,又有國事之慨。深沉的憂思與雄峻的山河相為表里,故有悲壯之氣。這里值得一提的是,詩人多處化用了楚辭的意象與成語,這不光是一個修辭問題,更主要的是詩人與屈原的情思相通。荊州治所江陵即為楚之郢都,屈原青年時代被讒去郢,即向北流浪,至于漢北,所謂漢北即樊城一帶(據林庚考證,參見其《民族詩人屈原》一文)。這和江淹所處的地域正好吻合,屈原的憂國傷時不能不激起詩人的共鳴。江漢流域的地理環境、人文傳統為詩人的感情提供了一個合適的載體,他之化用楚辭也就十分自然,由此也增強了全詩的悲劇色彩。
江淹簡介
南北朝·江淹的簡介

江淹(444—505),字文通,南朝著名文學家、散文家,歷仕三朝,宋州濟陽考城(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權縣)人。江淹少時孤貧好學,六歲能詩,十三歲喪父。二十歲左右在新安王劉子鸞幕下任職,開始其政治生涯,歷仕南朝宋、齊、梁三代。江淹在仕途上早年不甚得志。泰始二年(466年),江淹轉入建平王劉景素幕,江淹受廣陵令郭彥文案牽連,被誣受賄入獄,在獄中上書陳情獲釋。劉景素密謀叛亂,江淹曾多次諫勸,劉景素不納,貶江淹為建安吳興縣令。宋順帝升明元年(477年),齊高帝蕭道成執政,把江淹自吳興召回,并任為尚書駕部郎、驃騎參軍事,大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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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扶風主人答
殺氣凝不流,風悲日彩寒。
浮埃起四遠,游子彌不歡。
依然宿扶風,沽酒聊自寬。
寸心亦未理,長鋏誰能彈。
主人就我飲,對我還慨嘆。
便泣數行淚,因歌行路難。
十五役邊地,三四討樓蘭。
連年不解甲,積日無所餐。
將軍降匈奴,國使沒桑乾。
去時三十萬,獨自還長安。
不信沙場苦,君看刀箭瘢。
鄉親悉零落,冢墓亦摧殘。
仰攀青松枝,慟絕傷心肝。
禽獸悲不去,路旁誰忍看。
幸逢休明代,寰宇靜波瀾。
老馬思伏櫪,長鳴力已殫。
少年興運會,何事發悲端。
天子初封禪,賢良刷羽翰。
三邊悉如此,否泰亦須觀。
奉使登終南山
常愛南山游,因而盡原隰。
數朝至林嶺,百仞登嵬岌。
石壯馬徑窮,苔色步緣入。
物奇春狀改,氣遠天香集。
虛洞策杖鳴,低云拂衣濕。
倚巖見廬舍,入戶欣拜揖。
問性矜勤勞,示心教澄習。
玉英時共飯,芝草為余拾。
境絕人不行,潭深鳥空立。
一乘從此授,九轉兼是給。
辭處若輕飛,憩來唯吐吸。
閑襟超已勝,回路倏而及。
煙色松上深,水流山下急。
漸平逢車騎,向晚睨城邑。
峰在野趣繁,塵飄宦情澀。
辛苦久為吏,勞生何妄執。
日暮懷此山,悠然賦斯什。
卜算子慢
桃花院落,煙重露寒,寂寞禁煙晴晝。風拂珠簾,
還記去年時候。惜春心,不喜閑窗繡。倚屏山,
和衣睡覺。醺醺暗消殘酒¤
獨倚危闌久。把玉筍偷彈,黛蛾輕斗。一點相思,
萬般自家甘受。抽金釵, 欲買丹青手。
寫別來,容顏寄與,使知人清瘦。
雪竇游志
歲癸已春暮,余游甬東,聞雪竇游勝最諸山,往觀焉。
廿四日,由石湖登舟,二十五里下北曳堰達江。江行九折,達江口。轉之西,大橋橫絕溪上,覆以棟宇。自橋下入溪行,九折達泉口。凡舟楫往還,視湖上下,頃刻數十里;非其時,用人力牽挽,則勞而緩焉。初,大溪薄山轉,巖壑深窈,有曰“仙人洞”,巨石臨水,若坐垂踵者;有曰“金雞洞”,相傳鑿石破山,有金雞飛鳴去,不知何年也。
水益澀,曳舟不得進,陸行六七里,止藥師寺。寺負紫芝山,僧多讀書,不類城府。越信宿,遂緣小溪,益出山左。涉溪水,四山回環,遙望白蛇蜿蜒下赴大壑,蓋澗水爾。桑畦麥隴,高下聯絡,田家隱翳竹樹,樵童牧豎相征逐,真行圖畫中!欲問地所歷名,則輿夫樸野,不深解吳語,或強然諾,或不應所問,率十問僅得二三。次度大溪,架木為梁,首尾相嚙,廣三尺余,修且二百跬,獨野人往返捷甚。次溪口市,凡大宅多廢者,間有誦聲出廊廡,久聽不知何書,殆所謂《兔園冊》耶?漸上,陟林麓,路益峻,則睨松林在足下。花粉逆風起為黃塵,留衣襟不去,他香無是清也。
越二嶺,首有亭當道,髹書“雪竇山”字。山勢奧處,仰見天宇,其狹若在陷井;忽出林際,則廓然開朗,一瞬百里。次亭曰隱秀,翳萬杉間,溪聲繞亭址出山去。次亭曰寒華,多留題,不暇讀;相對數步為漱玉亭,復泉,竇雖小,可汲,飲之甘。次大亭,值路所入,路析為兩。先朝御書“應夢名山”其上,刻石其下,蓋昭陵夢游絕境,詔圖天下名山以進,茲山是也。左折松徑,徑達雪竇;自右折入,中道因橋為亭,曰錦鏡,亭之下為圓池,徑余十丈,橫海棠環之,花時影注水涘,爛然疑乎錦,故名。度亭支徑亦達寺,而繚曲。主僧少野,有詩聲,具觴豆勞客,相與道錢塘故舊。止余宿;余度詰旦且雨,不果留。
出寺右偏登千丈巖,流瀑自錦鏡出,瀉落絕壁下潭中,深不可計。林崖端,引手援樹下顧,率目眩心悸。初若大練,觸崖石,噴薄如急雪飛下,故其上為飛雪亭。憩亭上,時覺沾醉,清談玄辯,觸喉吻動欲發,無足與云者;坐念平生友,悵然久之。寺前秧田羨衍,山林所環,不異平地。然側出見在下村落,相去已數百丈;仰見在山上峰巒,高復稱此。
次妙高臺,危石突巖畔,俯視山址環湊,不見來路。周覽諸山,或紺或蒼;孟者,委弁者,蛟而躍、獸而踞者,覆不可殫狀。遠者晴嵐上浮,若處子光絕溢出眉宇,未必有意,自然動人;凡陵登,勝觀花焉。
土人云,又有為小雪竇,為板錫寺,為四明洞天。余興亦盡,不暇登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