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民謠”譯文及注釋
譯文
東府購買了船只,西府購買了器械。
要問他們買這些干什么?是為了組建山水寨。
寨長經過我的家,盛氣凌人,態度粗暴。
兩個穿著青衣的公差,在黑夜里還忙著來拉人,大呼小叫。
呼叫聲沒落,就催著殺雞宰豬。
供應稍不如意,馬上就被鞭打侮辱。
做了鄉兵被東驅西趕,沒時間種田,田園都已荒蕪。
家中拿不出錢買刀劍,只好當盡妻子的衣服。
去年江南受了災荒,逃荒到了江北。
在江北沒法活命,回江南也沒有生路。
父母生下了我,教我種田養桑;
從來不知道官府的規矩,怎能夠當兵打仗?
拿著槍不知道怎樣刺,拿起弓射不準目標。
拉我來當兵干什么,只是白白勞民,毫無益處。
逃到了東邊又逃往西邊,忍受著寒冷又忍受著饑餓。
誰說天高地廣?我居然沒塊地方安身立足!
淮南自從經過戰亂,人民回歸家園,安定不久。
死去的人如麻數也數不清,生存的又有幾口?
荒蕪的村莊斜陽西照,只見到破敗的農家沒有幾戶。
他們沒有力量醫好戰爭的創傷,對這番擾害又怎能承受?
注釋
東府、西府:泛指掌管地方武裝的官府。
問儂:猶言借問。
何為:干什么,做什么。
團結:組織。
山水寨:即鄉兵。宋兵制,官軍之外有鄉兵,選自百姓或自己應募,就地組織起來,作為防守部隊。
寨長:指鄉兵首領。
意氣:精神;神色。
雄粗:雄豪、粗野。
承局:公差。
勾呼:點名傳喚。
椎剝:謂殘酷搜刮。
供應:伺候,聽候使喚。
不如:不如意
笞箠(chī chuí ):用鞭杖或竹板打。
渾家:妻子。也可作全家解。
趁熟:到未遭災荒的地方去乞討謀生。黃震《日抄》:“浙人鄉談……蓋謂荒處之人于熟處趁求也。”
耕桑:種田與養蠶。亦泛指從事農業。
戎行:當兵打仗。
不解:不知道。
“誰謂”句:用孟郊《贈別崔純亮》:“食薺腸亦苦,強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
安集:安定、聚集。
撫摩:撫慰、體惜。
力不給:力量不夠。
將奈此擾何:奈何,對付。此處意謂人民如何對付得了這種擾害。
“淮民謠”鑒賞
賞析
這首詩的起首兩句,描寫的是當時情景。第三句是一問,第四句是一答,將詩的主題表現出來。宋代兵制,官軍之外,尚有鄉兵。詩中所說的山水寨,即當時淮南的一種地方武裝。這種組織,對于抗擊金兵,起過一些作用,但也給人民帶來許多騷擾危害,此詩所揭露的就是這種弊病。
自“寨長過我廬”起,直至下面“一身無所依”,全是一個流離失所的難民的自述,具體描寫了所受之苦。“寨長過我廬”一下八句,寫抽丁時寨長粗暴傲慢,公差吆喝呼喚,鄉人忙著殺雞宰豬,如果供應稍有不合意之處,便會立即遭到一陣鞭打。這種敲詐勒索的情景,在古詩中常可看到。但即使這樣,當地的人們還是難逃被征入伍的命運。“驅東復驅西”一下四句,寫抽丁后之苦楚:既已應征,就是兵,而非農了,故整年被東驅西趕,疲于戎事,把農事全荒廢了。但這兵又是鄉兵,只有義務,沒有薪餉,甚至連買刀劍之錢,也要自己承擔。一個農民,不耕作,肯定沒錢。為了買刀置劍,甚至于把妻子的衣服當光,由此更見山水寨擾民之烈。這種典衣賣地的情景,在古詩中也常可看到,此詩可注意的是尤袤揭示了一個矛盾:一方面官府不許人民務農,驅使他們從事戎行;另一方面官府又不承擔任何責任,連軍備開支也要他們自己承擔——好比“既要馬跑,又不供草”。組織山水寨,原是為了抗金保民,現反驅民于死地,那又要它就沒什么用了。尤袤把這個矛盾深刻地揭示出來,也就揭露了當時一批官吏豪強,借建寨抗金為名,行奪民肥私之實的真相。這個矛盾在當時是沒法解決的,百姓既在淮南無法為生,那又為何不遠走高飛,而坐以待斃呢?“去年江南荒”一下四句,就對此作了回答,將詩意拓寬,由“團結山水寨”的擾民,進而言整個社會的不安。詩中所描寫的這個淮民原居江南,因逃荒來到江北。江北以兵亂不能安生,江南因災荒同樣沒有活路。這天災人禍齊之,百姓流離、無家可歸的情景,躍然紙上。
“父母生我時”一下八句,言當地百姓本是農家子弟,只習耕田種桑,連官府規矩都不懂,是不能當兵打仗的。把這樣的人召集起來,不加訓練,連武器都不會使,也是沒有用的。這是十分明顯的事實,那些官吏、寨長也是看到的,明白的。事實上即使他們看到,也無動于衷,因為對不少人來說,組織山水寨,一方面是欺蒙上司,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趁機勒索,至于這支隊伍究竟有多少戰斗力,原非其所考慮之事。這就進一步揭露了建立這種山水寨徒勞百姓、無補于事的實質。“流離重流離”一下四句,和上面“驅東復驅西”以下八句呼應。想那唐代孟郊一生潦倒,難免凍餒,也嘗作詩:“食薺腸亦苦,強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贈別崔純亮》)可如今這淮民慘苦之狀,更甚于孟郊,顛沛流離,饑寒交迫,茫茫天地,竟無容身之所。殘酷的現實,終于迫使詩中這個淮民發出了這樣的憤激之言:“誰謂天地寬,一身無所依!”
結尾緊接上面官吏之言,針對當時形式,圍繞詩的主題,抒發自己的感慨和議論。自“淮南喪亂后”以下,為作者戒辭,言淮南已經喪亂,安定未久,人口稀少,村落荒涼,用具體的描述,道出了“死者積如麻,生者能幾口,荒村日西斜,破屋兩三家。”這樣的慨嘆。對此,官府原應加以安撫、救濟才是。但如今官府無力救濟,反加以擾民,百姓是受不了的。在是一個明顯的事實:民不堪其擾了!即“撫摩力不給,將奈此擾何!”尤袤此詩為民請命,也在結句中明白地表現出來。
尤袤簡介
宋代·尤袤的簡介

尤袤(mào)(1127年—1202年),字延之,小字季長,號遂初居士,晚年號樂溪、木石老逸民。南宋著名詩人、大臣、藏書家。祖父尤申,父尤時享,治史擅詩。紹興十八年(1148年),尤袤登進士第。初為泰興令。孝宗朝,為大宗正丞,累遷至太常少卿,權充禮部侍郎兼修國史,又曾權中書舍人兼直學士。光宗朝為煥章閣侍制、給事中,后授禮部尚書兼侍讀。卒后謚號“文簡”。尤袤與楊萬里、范成大、陸游并稱為“南宋四大詩人”。原有《梁溪集》五十卷,早佚。清人尤侗輯有《梁溪遺稿》兩卷,刊行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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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田家
落日下遙峰,荒村倦行履。
停車息茅店,安寢正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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