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郁孤臺

賞析

顧貞觀于二十九歲時中舉入仕，任國史院典籍，五年之后便遭同僚排擠，不得不去職回鄉(xiāng)，懷才不遇，壯志未酬，心中自然苦悶抑郁至極。某天顧貞觀在為前程奔波之時，行船于贛江之上，途經(jīng)郁孤臺下，空茫天地唯己一人，有感而發(fā)寫下一首《夜行船·郁孤臺》。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毙翖壖驳倪@首《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其中這兩句可謂流傳甚廣，郁孤臺也由此被眾人所周知。而顧貞觀的這首《夜行船·郁孤臺》則進(jìn)一步描寫刻畫了郁孤臺的周遭地理環(huán)境，以及行人面對巍峨郁孤臺的渺小之感。

全詞以問句起首，“為問郁然孤峙者，有誰來、雪天月夜”開篇即營造出天地蒼茫，形單只影的孤寂場景?！坝羧还轮耪摺奔从艄屡_。按清同治《贛縣志》載，“郁孤臺，在文筆山，一名賀蘭山，其山隆阜，郁然孤峙，故名”?！盀閱枴倍钟蕊@意味，顧貞觀行船于贛江之上，形單只影，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無人可訴，只好將郁孤臺當(dāng)作訴說對象，向其發(fā)問，何其寥落孤寂！

“五嶺南橫，七閩東距，終古江山如畫”三句寫郁孤臺所處地理環(huán)境：南面橫亙五嶺，東面俯臥福建，自古以來就是江山如畫的靈秀之地。這種歷史觀照下的宏大與個人身世機遇的渺小兩相對照，更加凸顯出顧貞觀此刻復(fù)雜難言的心境。

下闋“百感茫茫交集也”直抒胸臆，化自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見此茫茫，不覺百端交集，茍未免有情，亦復(fù)誰能遣此”?！鞍俑薪患币蜒员M心情之復(fù)雜，“茫茫”更顯茫然無措之感。身負(fù)才華而無處施展，前途茫茫怎不讓顧貞觀愁情滿腹?！皯炌鼩w、夕陽西掛”兩句，詞情稍為揚起，可視為顧貞觀的自我安慰之語。憺，安也。屈原《九歌·山鬼》有“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宴兮孰華予”句。“憺忘歸”意味安然而忘返的樣子，實際上顧貞觀心中正百感交集，并不安然。前后對比更加反襯出顧貞觀一種無奈的心情。

末三句“爾許雄心，無端客淚，一十八灘流下”是全詞精華所在，一改前文沉郁筆調(diào)，如大江奔騰，迸發(fā)出激烈的情感?！盃栐S”謂如此，“無端”謂無緣無故。既是懷有如此雄心，又為何無緣無故落淚呢？正所謂理想是豐滿的，現(xiàn)實是骨感的。這里表現(xiàn)出的正是顧貞觀心中志向與現(xiàn)實遭遇的矛盾，這種矛盾令顧貞觀心中感到莫大的悲哀，故而在行途中淚落如雨，盡數(shù)滴入贛江。

贛江自贛州城流至萬安縣的一段，河道曲折，河床中多處怪石交錯，形成了十八個險灘。顧貞觀的淚水順著“一十八灘流下”，用的正是南宋詞人辛棄疾《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之意境，如此前后相承也別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