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詩文 > 柳宗元的詩 > 永州韋使君新堂記

      永州韋使君新堂記

      [唐代]:柳宗元

      將為穹谷嵁巖淵池于郊邑之中,則必輦山石,溝澗壑,陵絕險阻,疲極人力,乃可以有為也。然而求天作地生之狀,咸無得焉。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昔之所難,今于是乎在。

      永州實惟九疑之麓。其始度土者,環(huán)山為城。有石焉,翳于奧草;有泉焉,伏于土涂。蛇虺之所蟠,貍鼠之所游。茂樹惡木,嘉葩毒卉,亂雜而爭植,號為穢墟。

      韋公之來,既逾月,理甚無事。望其地,且異之。始命芟其蕪,行其涂。積之丘如,蠲之瀏如。既焚既釃,奇勢迭出。清濁辨質(zhì),美惡異位。視其植,則清秀敷舒;視其蓄,則溶漾紆余。怪石森然,周于四隅?;蛄谢蚬?,或立或仆,竅穴逶邃,堆阜突怒。乃作棟宇,以為觀游。凡其物類,無不合形輔勢,效伎于堂廡之下。外之連山高原,林麓之崖,間廁隱顯。邇延野綠,遠混天碧,咸會于譙門之內(nèi)。

      已乃延客入觀,繼以宴娛?;蛸澢屹R曰:“見公之作,知公之志。公之因土而得勝,豈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擇惡而取美,豈不欲除殘而佑仁?公之蠲濁而流清,豈不欲廢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遠,豈不欲家撫而戶曉?夫然,則是堂也,豈獨草木土石水泉之適歟?山原林麓之觀歟?將使繼公之理者,視其細知其大也。”宗元請志諸石,措諸壁,編以為二千石楷法。


      “永州韋使君新堂記”譯文及注釋

      譯文

      如果打算在城邑營造幽谷、峭壁和深池,那就必須運載山石,開鑿山澗溝壑,逾越險阻,耗盡人力,才可能辦到??墒且胗心欠N天造地設(shè)的景致,則不能做到。而不必耗費民力,順應(yīng)地形,且能保持天然之美,這種在過去很難辦到的事情,如今在這里出現(xiàn)了。

      永州在九嶷山麓,最初在這里測量規(guī)劃的人,也曾環(huán)繞著山麓建起了城市。這里有山石,卻被茂密的草叢遮蔽著;這里有清泉,卻埋藏在污泥之下,成了毒蛇盤踞,貍鼠出沒有地方。嘉樹和惡木,鮮花與毒草,混雜一處,競相瘋長。因此被稱為荒涼的地方。

      韋公來到永州,過了一個月,州政大治,沒有多少事情。望著這塊土地,感到它很不平常,才讓人鏟除荒草,挖去污泥。鏟下來的草堆積如山,疏通后的泉水晶瑩清澈。燒掉了雜草,疏通了清泉,奇特的景致層出不窮。清秀和污濁分開了,美景代替了荒涼??茨菢淠?,則清秀挺拔,枝葉舒展;看那湖水,則微波蕩漾, 曲折縈回。怪石森然繁密,環(huán)繞四周。有的排列成行,有的如同跪拜,有的站立,有的臥倒。石洞曲折幽深,石山突兀高聳。于是在此建造廳堂,作為觀賞游玩的地方。所有的怪石無不適應(yīng)地形地勢,獻技于堂廡之下。新堂的外邊,高原和山連接,林木覆蓋的山腳懸崖,穿插交錯,或隱或現(xiàn)。綠色的原野從近處伸向遠方,跟碧藍的天空連成了一體。這一切,都匯集在門樓之內(nèi)。

      新堂蓋好后,使君便邀請客人前來參觀,接著又設(shè)宴娛樂。有的邊贊譽,邊祝賀說:“看到您修建這新堂,便知道您的心志。您隨著地勢開辟出勝景,難道不就是想順著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來形成教化嗎?您鏟除惡木毒草而保留嘉樹鮮花,難道不就是想鏟除兇暴而保護仁者嗎?您挖除污泥而使清泉流淌,難道不就是想除去貪污而提倡廉潔嗎?您登臨高處而縱目遠望,難道不就是想讓每個家庭都安定和富饒嗎?既然這樣,那么建這個新堂難道僅僅是為了草木土石清泉流水怡人心意,或是為了觀賞山巒、原野和樹林的景色嗎?該是希望繼使君后治理這個州的人,能夠通過這件小事,懂得治民的大道理啊。”宗元請求把這篇記文鐫刻在石板上,嵌在墻里,編入書中,作為刺史的楷模法式。

      注釋

      此文鈔本甚多,標點、文字均有出入,茲依王力校訂為準。韋使君:韋宙,公元812、813年(元和七、八年)間任永州刺史。

      穹谷:深谷。嵁(kān刊)巖:峭壁。淵池:深地。

      輦(niǎn捻):人推或拉的車,這里用如動詞,用車裝載的意思。

      溝:這里用如動詞,溝通,開鑿的意思。

      陵絕:超越。

      九疑:即九疑山,在今湖南寧遠縣境內(nèi)。

      度(duó奪):量度,這里有勘測規(guī)劃的意思。

      翳(yì益):遮蔽。 奧草:深草。

      涂:污泥。

      蛇虺(huí悔):一種毒蛇。蟠:盤屈而伏。

      葩(pā趴):花?;埽╤uì會):草。

      理:治理。

      芟:割除。蕪:荒草。

      行:流通,流動。這里是疏導(dǎo)的意思。

      蠲(juān捐):清潔,使動用法。瀏如:水清澈的樣子。

      釃(shī詩):疏導(dǎo)。

      蓄:指積蓄的湖水。

      溶漾:水動蕩的樣子。紆(yū迂)余:曲折縈繞。

      四隅:這里指四方。

      竅穴:這里指山洞。逶邃(suì遂)曲折深遠。

      棟宇:堂屋。

      廡(wǔ舞):堂下四周的屋子。

      間廁:參加,這里是交錯的意思。

      邇:近。

      譙(qiáo橋)門:古代建筑在門樓上用以了望的樓。

      延:邀請。

      擇:應(yīng)作“釋”,舍棄。

      曉:據(jù)另本,曉應(yīng)作“饒”,富裕。

      措:放置。這里是嵌置的意思。

      編:指編入書籍。二千石:漢代郡守的俸祿為二千石,后來習(xí)慣也稱州郡一級的長官為二千石,這里指州刺史。結(jié)句一作“宗元請志諸石,措諸屋漏,以為二千石楷法?!保ㄒ姟读谠罚腥A書局1979年版)。屋漏:西北隅之謂也。

      “永州韋使君新堂記”鑒賞

      鑒賞

      《永州韋使君新堂記》記述了韋使君修建新堂的過程和前后的深刻變化,贊頌了他居高望遠,順應(yīng)民情,鏟除殘暴,廢除貪污,保護賢良和富民的政策。這些過譽之詞實則表現(xiàn)了柳宗元對如何作好一方官員的看法,寓示了在被貶謫的困苦中他仍然堅持政治改革的主張和理想,表現(xiàn)了他遠大的政治抱負。本文先由反面設(shè)喻,導(dǎo)入本題;中段重在寫景,末段重在頌人。寫景詳明,處處為下文伏筆;頌人汩汩濤濤,層層推進,句句與上文呼應(yīng),前后渾為一體。文章立意新穎,結(jié)構(gòu)嚴密。文中穿插賦體(駢散互見),極力鋪陳,著力渲染,文如行云流水,辭采清麗,畫面鮮明,語言灑脫,音韻優(yōu)美,確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優(yōu)秀散文。金圣嘆評論此文:“奇特在起筆,斗地作二反一落,如槎椏怪樹,不是常觀”。論議部分還反映了作者進步的政治觀點。更是難能可貴,文如其人,作者本人也正是這樣身體力行的。

      文章分為三段。在第一段中,作者間接表述了對永州奇異風(fēng)光的深刻印象。生長在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的柳宗元,認為在城郊之中很難出現(xiàn)那種峭壁深谷的奇異景觀,如果用人工修造出來,則“疲極人力”。大概柳氏在長安見過這樣的人工勝景,而深知其耗費之巨。永州的奇景,自然而成,令他感嘆,“昔之所難,今于是乎在”。這個起段,是全篇拓展文意的基礎(chǔ)。段中的幾個短句,如:“輦山石,溝澗壑,陵絕險阻,疲極人力”,讀來簡潔精煉,表現(xiàn)出作者運用文字的工力。

      下一段,作者簡略描摹出永州州治所在的自然景觀:“永州實惟九疑之麓。其始度土者,環(huán)山為城。有石焉,翳于奧草;有泉焉,伏于土涂。蛇虺之所蟠,貍鼠之所游?!?/p>

      唐朝時的永州,轄地包括了現(xiàn)在湘、桂兩省的交界地區(qū),為零陵(約當(dāng)今湖南零陵、東安)、祁陽(約當(dāng)今湖南祁陽、祁東)、湘源(約當(dāng)今廣西湘源)三個縣。永州府所在地是零陵,正在九嶷山西北麓。這一帶是丘陵山區(qū),氣候溫和濕潤,唐朝時尚是人煙稀少、荒涼冷僻的未開化地區(qū),草石相雜,水土交融,蟲獸盤桓,自然景色十分秀麗。但當(dāng)時之人似乎不欣賞過份天然的去處,厭其雜亂無章,草木橫生。柳氏的評價,反映了這種審美觀:“茂樹惡木,嘉葩毒卉,亂雜而爭植,號為穢墟?!泵⒌臉淠局杏袗耗?,絢麗的花草中有毒花,好壞雜居,善惡難分,實在不是一個清新潔凈的去處。在這里,柳宗元的寫景包含了更深的含意,暗示了他對朝政的貶斥和人生愛憎之情,是畫龍點晴之筆。新來的刺史韋公對“新堂”之地的價值幸而有鑒賞力,“望其地,且異之。始命芟其蕪,行其涂。”從這里開始,新堂才被開發(fā)出來。韋公不僅有認識,更有行動,動員人力進行修葺,按照人的審美觀改善環(huán)境,使自然景觀煥然一新,悅目怡人。于是“清濁辨質(zhì),美惡異位”。盡管唐朝的改革者均罹不幸,命運多舛,但柳宗元對他的政治抱負始終懷有美好的向往和實現(xiàn)的愿望。所以,文中此處借“新堂”的“清濁美惡”,憧憬著改革派的政治理想。治理后的“新堂”,柳氏作了一番描寫:

      “怪石森然,周于四隅?;蛄谢蚬颍蛄⒒蚱停[穴逶邃,堆阜突怒。乃作棟宇,以為觀游。凡其物類,無不合形輔勢,效伎于堂廡之下。外之連山高原,林麓之崖,間廁隱顯,邇延野綠,遠混天碧,咸會于譙門之外。”全段的敘寫,恰當(dāng)?shù)剡\用擬人、比喻的寫景手法,先由內(nèi)及外,再由近及遠,把一處風(fēng)光佳景的新意表達得恰成氣象。文字短促而有力,概括了柳宗元的語言風(fēng)格。

      以上兩段,先是喟嘆自然美的鬼斧神工,又對自然美的不合諧產(chǎn)生疑問,由物及世,由物及人,可見下筆之前成竹在胸,先揚而后抑,復(fù)而別開洞天,表達了柳宗元寫景的真實寓意。

      最末一段,柳宗元別出機抒,從韋公身上引出聯(lián)想,夾敘夾議,抒發(fā)他的善政益民的封建吏治思想:“公之因土而得勝,豈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擇惡而取美,豈不欲除殘而佑仁?公之蠲濁而流清,豈不欲廢貪而立廉?公之居高以望遠,豈不欲家撫而戶曉?”

      柳宗元在這里所用的反詰句,可知文章雖是寫“新堂”,但不全為寫“新堂”。四個反詰句的排比,具有強烈的感情色彩,是全文立意的點晴之筆,它突然而來又待機已久,與前面文字有著密切關(guān)聯(lián)。柳氏認為韋公治理“新堂”,足以反映韋公的遠大志向,所謂“視其細知其大也”,事情雖細微,卻反映出一個人的人格操品之大節(jié)?!懊?、仁、清、廉”都是封建道德的核心思想,柳宗元把“新堂”的景觀和韋公的吏治最終聯(lián)貫到這些思想上來,期望以此為“二千石楷法”。明確地表現(xiàn)了他的政治抱負和寄望。

      創(chuàng)作背景

      《永州韋使君新堂記》寫于作者任職永州的第七年(811)左右。作者在文中描述了當(dāng)時湖南零陵地區(qū)的生態(tài)面貌,贊賞當(dāng)?shù)毓倮糁卫碜匀?、陶冶身性的美好追求。柳氏以此褒美善政,也借韋使君的政績,謳歌進步的政治理想。

      柳宗元簡介

      唐代·柳宗元的簡介

      柳宗元

      柳宗元(773年-819年),字子厚,唐代河?xùn)|(今山西運城)人,杰出詩人、哲學(xué)家、儒學(xué)家乃至成就卓著的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著名作品有《永州八記》等六百多篇文章,經(jīng)后人輯為三十卷,名為《柳河?xùn)|集》。因為他是河?xùn)|人,人稱柳河?xùn)|,又因終于柳州刺史任上,又稱柳柳州。柳宗元與韓愈同為中唐古文運動的領(lǐng)導(dǎo)人物,并稱“韓柳”。在中國文化史上,其詩、文成就均極為杰出,可謂一時難分軒輊。

      ...〔? 柳宗元的詩(55篇)

      猜你喜歡

      游俠列傳序

      兩漢司馬遷

      韓子曰:“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倍呓宰I,而學(xué)士多稱于世云。至如以術(shù)取宰相、卿、大夫,輔翼其世主,功名俱著于《春秋》,固無可言者。及若季次、原憲,閭巷人也,讀書懷獨行君子之德,義不茍合當(dāng)世,當(dāng)世亦笑之。故季次、原憲,終身空室蓬戶,褐衣疏食不厭。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俠,其行雖不軌于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

      且緩急,人之所時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于井廩,伊尹負于鼎俎,傅說匿于傅險,呂尚困于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飯牛,仲尼畏匡,菜色陳、蔡。此皆學(xué)士所謂有道仁人也,猶然遭此災(zāi),況以中材而涉亂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勝道哉!鄙人有言曰:“何知仁義,已享其利者為有德。”故伯夷丑周,餓死首陽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貶王;跖躋暴戾,其徒誦義無窮。由此觀之,“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侯之門,仁義存?!狈翘撗砸病=窬袑W(xué)或抱咫尺之義,久孤于世,豈若卑論儕俗,與世浮沉而取榮名哉!而布衣之徒,設(shè)取予然諾,千里誦義,為死不顧世。此亦有所長,非茍而已也。故士窮窘而得委命,此豈非人之所謂賢豪間者邪?誠使鄉(xiāng)曲之俠,予季次、原憲比權(quán)量力,效功于當(dāng)世,不同日而論矣。要以功見言信,俠客之義,又曷可少哉!

      古布衣之俠,靡得而聞已。近世延陵、孟嘗、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親屬,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賢者,顯名諸侯,不可謂不賢者矣。比如順風(fēng)而呼,聲非加疾,其勢激也。至如閭巷之俠,修行砥名,聲施于天下,莫不稱賢,是為難耳!然儒、墨皆排擯不載。自秦以前,匹夫之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以余所聞,漢興,有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之徒,雖時捍當(dāng)世之文罔,然其私義,廉潔退讓,有足稱者。名不虛立,士不虛附。至如朋黨宗強比周,設(shè)財役貧,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與豪暴之徒同類而共笑之也。


      秦楚之際月表

      兩漢司馬遷

      太史公讀秦楚之際,曰:初作難,發(fā)于陳涉;虐戾滅秦自項氏;撥亂誅暴,平定海內(nèi),卒踐帝祚,成于漢家。五年之間,號令三嬗,自生民以來,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

      昔虞、夏之興,積善累功數(shù)十年,德洽百姓,攝行政事,考之于天,然后在位。湯、武之王,乃由契、后稷,修仁行義十余世,不期而會孟津八百諸侯,猶以為未可,其后乃放弒。秦起襄公,章于文、繆,獻、孝之后,稍以蠶食六國,百有余載,至始皇乃能并冠帶之倫。以德若彼,用力如此,蓋一統(tǒng)若斯之難也!

      秦既稱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諸侯也,于是無尺土之封,墮壞名城,銷鋒鏑,鋤豪杰,維萬世之安。然王跡之興,起于閭巷,合從討伐,軼于三代。鄉(xiāng)秦之禁,適足以資賢者為驅(qū)除難耳,故奮發(fā)其所為天下雄,安在無土不王?此乃傳之所謂大圣乎?豈非天哉?豈非天哉?非大圣孰能當(dāng)此受命而帝者乎?


      上書諫獵

      兩漢司馬相如

      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捷言慶忌,勇期賁、育。臣之愚,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逸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逢蒙之技不能用,枯木朽枝盡為難矣。是胡越起于轂下,而羌夷接軫也,豈不殆哉!雖萬全而無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

      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馳,猶時有銜橛之變。況乎涉豐草,騁丘虛,前有利獸之樂,而內(nèi)無存變之意,其為害也不難矣。夫輕萬乘之重不以為安,樂出萬有一危之途以為娛,臣竊為陛下不取。

      蓋明者遠見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無形,禍固多藏于隱微而發(fā)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諺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贝搜噪m小,可以喻大。臣愿陛下留意幸察。


      項羽本紀贊

      兩漢司馬遷

      太史公曰: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庇致勴椨鹨嘀赝?。羽豈其苗裔邪?何興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陳涉首難,豪杰蜂起,相與并爭,不可勝數(shù)。然羽非有尺寸,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關(guān)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yè),欲以力征經(jīng)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寤,而不自責(zé),過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


      太史公自序

      兩漢司馬遷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鬃幼浜笾劣诮裎灏贇q,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

      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子,大夫雍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颉洞呵铩罚厦魅踔?,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弊起廢,王道之大者也?!兑住分斓亍㈥庩?、四時、五行,故長于變;《禮》經(jīng)紀人倫,故長于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于風(fēng);《樂》樂所以立,故長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長于治人。是故《禮》以節(jié)人,《樂》以發(fā)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洞呵铩肺某蓴?shù)萬,其指數(shù)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洞呵铩分?,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shù)。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试弧紡s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后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jīng)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quán)。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p>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dāng)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洞呵铩凡缮瀑H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瘽h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圣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圣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圣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yè)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謬矣?!?/p>

      于是論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于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fā)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jié),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庇谑亲涫鎏仗埔詠?,至于麟止,自黃帝始。


      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兩漢司馬遷

      正義高祖初定天下,表明有功之臣而侯之,若蕭、曹等。 太史公曰: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廟、定社稷曰勛,以言曰勞,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寧,爰及苗裔?!笔嘉磭L不欲固其根本,而枝葉稍陵夷衰微也。

      余讀高祖侯功臣,察其首封,所以失之者,曰:異哉新聞!《書》曰“協(xié)和萬國”,遷于夏、商,或數(shù)千歲。蓋周封八百,幽、厲之后,見于《春秋》?!渡袝酚刑朴葜畈瑲v三代千有余載,自全以蕃衛(wèi)天子,豈非篤于仁義、奉上法哉?漢興,功臣受封者百有余人。天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戶口可得而數(shù)者十二三,是以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戶。后數(shù)世,民咸歸鄉(xiāng)里,戶益息,蕭、曹、絳、灌之屬或至四萬,小侯自倍,富厚如之。子孫驕溢,忘其先,淫嬖。至太初,百年之間,見侯五,余皆坐法隕命亡國,豐耗矣。罔亦少密焉,然皆身無兢兢于當(dāng)世之禁云。

      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鏡也,未必盡同。帝王者各殊禮而異務(wù),要以成功為統(tǒng)紀,豈可緄乎?觀所以得尊寵及所以廢辱,亦當(dāng)世得失之林也,何必舊聞?于是謹其終始,表見其文,頗有所不盡本末,著其明,疑者闕之。后有君子,欲推而列之,得以覽焉。


      滄浪亭記

      明代歸有光

      浮圖文瑛居大云庵,環(huán)水,即蘇子美滄浪亭之地也。亟求余作《滄浪亭記》,曰:“昔子美之記,記亭之勝也。請子記吾所以為亭者?!?/p>

      余曰:昔吳越有國時,廣陵王鎮(zhèn)吳中,治南園于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孫承祐,亦治園于其偏。迨淮海納土,此園不廢。蘇子美始建滄浪亭,最后禪者居之:此滄浪亭為大云庵也。有庵以來二百年,文瑛尋古遺事,復(fù)子美之構(gòu)于荒殘滅沒之余:此大云庵為滄浪亭也。

      夫古今之變,朝市改易。嘗登姑蘇之臺,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蒼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闔閭、夫差之所爭,子胥、種、蠡之所經(jīng)營,今皆無有矣。庵與亭何為者哉?雖然,錢镠因亂攘竊,保有吳越,國富兵強,垂及四世。諸子姻戚,乘時奢僭,宮館苑囿,極一時之盛。而子美之亭,乃為釋子所欽重如此??梢砸娛恐姑谇лd,不與其澌然而俱盡者,則有在矣。

      文瑛讀書喜詩,與吾徒游,呼之為滄浪僧云。


      屈原列傳

      兩漢司馬遷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懷王左徒。博聞強志,明于治亂,嫻于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yīng)對諸侯。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屈平屬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為令,眾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半x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秶L(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德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蟬蛻于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屈原既絀。其后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惠王患之。乃令張儀佯去秦,厚幣委質(zhì)事楚,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絕齊,秦愿獻商、於之地六百里?!背淹踟澏艔垉x,遂絕齊,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里,不聞六百里?!背古ィ瑲w告懷王。懷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fā)兵擊之,大破楚師于丹、淅,斬首八萬,虜楚將屈匄,遂取楚之漢中地。懷王乃悉發(fā)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zhàn)于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dāng)漢中地,臣請往如楚?!比绯忠蚝駧庞檬抡叱冀校O(shè)詭辯于懷王之寵姬鄭袖。懷王竟聽鄭袖,復(fù)釋去張儀。是時屈原既疏,不復(fù)在位,使于齊,顧反,諫懷王曰:“何不殺張儀?”懷王悔,追張儀,不及。

      其后,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眜。時秦昭王與楚婚,欲與懷王會。懷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毋行?!睉淹踔勺幼犹m勸王行:“奈何絕秦歡!”懷王卒行。入武關(guān),秦伏兵絕其后,因留懷王,以求割地。懷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內(nèi)。復(fù)之秦,竟死于秦而歸葬。

      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懷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雖放流,眷顧楚國,系心懷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興國,而欲反復(fù)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終無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

      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圣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懷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內(nèi)惑于鄭袖,外欺于張儀,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易》曰:“井渫不食,為我心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蓖踔幻?,豈足福哉!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屈原至于江濱,被發(fā)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皆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圣人者,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皆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懷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溫蠖乎?”乃作《懷沙》之賦。于是懷石,遂自投汨羅以死。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其后楚日以削,數(shù)十年竟為秦所滅。自屈原沉汨羅后百有馀年,漢有賈生,為長沙王太傅。過湘水,投書以吊屈原。

      太史公曰:“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過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鵩鳥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p>


      寄歐陽舍人書

      宋代曾鞏

      鞏頓首再拜,舍人先生:

      去秋人還,蒙賜書及所撰先大父墓碑銘。反復(fù)觀誦,感與慚并。夫銘志之著于世,義近于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蓋史之于善惡,無所不書,而銘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后世之不知,則必銘而見之。或納于廟,或存于墓,一也。茍其人之惡,則于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也。其辭之作,所以使死者無有所憾,生者得致其嚴。而善人喜于見傳,則勇于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愧而懼。至于通材達識,義烈節(jié)士,嘉言善狀,皆見于篇,則足為后法。警勸之道,非近乎史,其將安近?

      及世之衰,為人之子孫者,一欲褒揚其親而不本乎理。故雖惡人,皆務(wù)勒銘,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為,又以其子孫之所請也,書其惡焉,則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銘始不實。后之作銘者,常觀其人。茍托之非人,則書之非公與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后。故千百年來,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銘,而傳者蓋少。其故非他,托之非人,書之非公與是故也。

      然則孰為其人而能盡公與是歟?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蓋有道德者之于惡人,則不受而銘之,于眾人則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跡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惡相懸而不可以實指,有實大于名,有名侈于實。猶之用人,非畜道德者,惡能辨之不惑,議之不徇?不惑不徇,則公且是矣。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于是又在其文章兼勝焉。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豈非然哉!

      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雖或并世而有,亦或數(shù)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傳之難如此,其遇之難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謂數(shù)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銘,其公與是,其傳世行后無疑也。而世之學(xué)者,每觀傳記所書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則往往衋然不知涕之流落也,況其子孫也哉?況鞏也哉?其追睎祖德而思所以傳之之繇,則知先生推一賜于鞏而及其三世。其感與報,宜若何而圖之?

      抑又思若鞏之淺薄滯拙,而先生進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顯之,則世之魁閎豪杰不世出之士,其誰不愿進于門?潛遁幽抑之士,其誰不有望于世?善誰不為,而惡誰不愧以懼?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孫?為人之子孫者,孰不欲寵榮其父祖?此數(shù)美者,一歸于先生。既拜賜之辱,且敢進其所以然。所諭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詳焉?愧甚,不宣。鞏再拜。


      晁錯論

      宋代蘇軾

      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坐觀其變,而不為之所,則恐至於不可救;起而強為之,則天下狃於治平之安而不吾信。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為能出身為天下犯大難,以求成大功;此固非勉強期月之間,而茍以求名之所能也。

      天下治平,無故而發(fā)大難之端;吾發(fā)之,吾能收之,然后有辭於天下。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使他人任其責(zé),則天下之禍,必集於我。

      昔者晁錯盡忠為漢,謀弱山東之諸侯,山東諸侯并起,以誅錯為名;而天子不以察,以錯為之說。天下悲錯之以忠而受禍,不知錯有以取之也。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鑿龍門,決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蓋亦有潰冒沖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當(dāng)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是以得至於成功。

      夫以七國之強,而驟削之,其為變,豈足怪哉?錯不於此時捐其身,為天下當(dāng)大難之沖,而制吳楚之命,乃為自全之計,欲使天子自將而己居守。且夫發(fā)七國之難者,誰乎?己欲求其名,安所逃其患。以自將之至危,與居守至安;己為難首,擇其至安,而遣天子以其至危,此忠臣義士所以憤怨而不平者也。

      當(dāng)此之時,雖無袁盎,錯亦未免於禍。何者?己欲居守,而使人主自將。以情而言,天子固已難之矣,而重違其議。是以袁盎之說,得行於其間。使吳楚反,錯已身任其危,日夜淬礪,東向而待之,使不至於累其君,則天子將恃之以為無恐,雖有百盎,可得而間哉?

      嗟夫!世之君子,欲求非常之功,則無務(wù)為自全之計。使錯自將而討吳楚,未必?zé)o功,惟其欲自固其身,而天子不悅。奸臣得以乘其隙,錯之所以自全者,乃其所以自禍歟!



      亚洲第一视频网站| 亚洲中文字幕AV每天更新| 黑人粗长大战亚洲女2021国产精品成人免费视频 | 亚洲日韩中文字幕在线播放| 亚洲AV无码专区日韩| 亚洲大码熟女在线观看| 亚洲人成网站免费播放| 亚洲综合无码无在线观看| 国产成人精品日本亚洲专一区| 久久精品国产亚洲AV蜜臀色欲| 亚洲特级aaaaaa毛片| 亚洲日产2021三区| 亚洲宅男天堂a在线| 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国产精品无码| 亚洲人成激情在线播放| 亚洲国产激情在线一区| 最新国产精品亚洲| 亚洲AV永久无码天堂影院| 精品无码专区亚洲| 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不卡 | 亚洲精品无码少妇30P| 亚洲AV香蕉一区区二区三区| 亚洲高清乱码午夜电影网| 美国毛片亚洲社区在线观看| 亚洲第一成人影院| 中文字幕专区在线亚洲| 国产亚洲高清不卡在线观看| 亚洲国产一区二区a毛片| 亚洲经典在线中文字幕| 亚洲色欲色欲www| 亚洲AV无码一区二区三区性色| 内射无码专区久久亚洲| 国产自偷亚洲精品页65页| 亚洲av无码国产精品夜色午夜 | 亚洲成a人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亚洲日韩在线三区| 亚洲av日韩av天堂影片精品| 亚洲电影在线播放| 亚洲精品国产精品| 国产黄色一级毛片亚洲黄片大全| 久久被窝电影亚洲爽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