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妝·蛾蕊顰深”譯文及注釋
譯文
花兒深深地皺著蛾眉,如茵的綠草因人踐踏而變短,我暗暗明白春光已殘。決然沒有情種不為情入迷,無數紛亂的落花使我魂魄消散。花兒零飄落實在苦,只落得隨水漂流或沾入泥土,它的命運被耽誤得太慘。我送春天歸去,心中百感交侵低頭沉思,徘徊在沾滿花香的泥土上面。
我在園中隨意而行,用心用意愛憐落花,又怕花兒把我嫉妒。我不惜化作一片薄云,小心地傍著遍地落花;我已唱著悼花之歌,在落花旁停住腳步。最令人柔腸寸斷的,是前次在紅樓與他作別,我彈出的箏音如泣如訴。守在空樓如鳥在寒林獨棲,昨晚從夢中驚醒之時,無限的哀怨充滿了心宇。
注釋
暗省韶華遲暮,暗省,暗暗醒悟,明白。韶華,美好的時光,指春光,暗指美好的青春時光。遲暮,衰老,衰殘。
癡:癡情,為情入迷。
亂紅:紛亂的落花。
信:實在。
粉娥:打扮漂亮的女子。
香土:飄落花香氣的泥土。
嬌隨步:嬌,美貌女子。隨步,隨意而行。
落英:落花。英,花。
哀箏:箏,樂器名,因其音哀怨,又稱哀箏。
怨宇:哀怨之情充滿心宇。
“西子妝·蛾蕊顰深”鑒賞
賞析
本篇寫女子傷春,寄托她的身世之感。
“蛾蕊顰深,翠茵蹴淺,暗省韶光遲暮”——花,深深地皺著蛾眉,如茵的綠草也因人的踐踏而變短。蛾,蛾眉。蕊,指花。淺,短。“顰深”,從形方面寫出花殘,從神方面寫出花怨。“蹴淺”,謂草經過無數游春者的踐踏,已狼藉枯萎。首二句描繪出一幅暮春景色,并暗點“怨”字,籠罩全篇。兩句帶出第三句,寫抒情主人公由眼前殘春之景而引起對“韶光遲暮”、青春易逝的“暗省”和感喟。王國維《人間詞話》卷上:“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因此,從詩詞作品所描寫之“物”中的感情色彩,亦可知作者或抒情主人公的心態。“顰深”雖寫的是花,卻表現抒情主人公的哀傷與愁怨。是的,百花凋殘,“亂紅”處處,已能令自感“遲暮”的女子觸忤愁腸,何況她又是一個“情種” ?“斷無”二句,由上文“遲暮” 生發,進一步從正面寫出她由暮春之景而引起的哀傷。“斷無”句以雙重否定,再加一個“斷”字,寫出“癡”之必然。“替消魂”二句,由“癡”字帶出,既是傷春,亦是傷己。下面承“亂紅”寫出落花飄零之“苦”:“飄零信苦。只逐水、沾泥太誤。”信,實在。“逐水沾泥”,這就是落花的命運! 春花嬌美,命運如斯,顯然是“太誤”了。三句傷花,隱含著傷春女子的身世之嘆。“送春歸,費粉娥心眼,低徊香土” ——她盤桓于沾滿落花的土地上,送別春歸,百感交侵。粉娥,謂靚妝美女。“費”字,突出“送春歸”的萬千思緒。“低徊”從行為寫其盤桓沉思之狀。
上片傷春中隱含傷己之情,下片傷己之情由隱而明,刻畫傷春女子的復雜心理,突出一個“怨”字。
過片一句,上承“低徊”,下啟全片。她“隨步”于落紅狼藉的園中“香土”,“著意憐花,又怕花欲妒”——一“憐”、一“怕”,表現受過創傷的女子的復雜心態。但是,她還是要“憐花”的,不僅因為落花之可憐,還因為落花有與自己相似的“逐水沾泥”的“飄零”命運。“莫辭身化作微云,傍落英,已歌猶駐”——她停下來,為落花唱著傷悼之歌; 她愿化作“微云”,傍著那遍地狼藉的落花。以下由憐花而傷己:“哀箏似訴。最腸斷、紅樓前度”——前次在樓上跟愛人作別之時,她愁腸欲斷; 她彈著箏,哀聲陣陣,如泣如訴……“戀寒枝昨夢、驚殘怨宇”——如今,她獨守寂寞的空樓,一如鳥之寒枝獨棲。昨晚夢中驚醒之時,她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哀怨。“哀箏” 以下,由花及己,終于寫出被遺棄的哀怨。至此,讀者不難窺知詞中 “遲暮”、“消魂”、“信苦” 、“太誤”、“欲妒”的真實含義。
要之,上片傷春,意在言外; 下片憐花傷己,意見言內; 最后以“怨”字為結穴,點明題旨。全詞句句相聯,連綿不斷,正好表達抒情主人公纏綿悱惻之情。本篇所寫,雖是傳統之題材,但凄涼怨斷,宛曲淵微,在同類作品中別具特色。
況周頤簡介
清代·況周頤的簡介

況周頤(1859~1926)晚清官員、詞人。原名周儀,因避宣統帝溥儀諱,改名周頤。字夔笙,一字揆孫,別號玉梅詞人、玉梅詞隱,晚號蕙風詞隱,人稱況古,況古人,室名蘭云夢樓,西廬等。廣西臨桂(今桂林)人,原籍湖南寶慶。光緒五年舉人,曾官內閣中書,后入張之洞、端方幕府。一生致力于詞,凡五十年,尤精于詞論。與王鵬運、朱孝臧、鄭文焯合稱“清末四大家”。著有《蕙風詞》、《蕙風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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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妝·蛾蕊顰深
蛾蕊顰深,翠茵蹴淺,暗省韶光遲暮。斷無情種不能癡,替消魂、亂紅多處。飄零信苦。只逐水、沾泥太誤。送春歸、費粉娥心眼,低徊香土。
嬌隨步。著意憐花,又怕花欲妒。莫辭身化作微云,傍落英、已歌猶駐。哀箏似訴。最腸斷、紅樓前度。戀寒枝、昨夢驚殘怨宇。
葬花吟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未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程高通行本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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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死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抷凈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有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甲戌本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簾中女兒惜春莫,愁緒滿懷無處訴。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柳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歲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把香鋤淚暗灑,灑上花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落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冷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奴收葬,未卜奴身何日亡?
奴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奴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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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縷曲·詠白海棠
洞戶深深掩。笑世間、濃脂膩粉,那般妝點。
認取朦朧明月下,不許東風偷飐。
偏觸動、詞人系念。
昨日微陰今日雨,好春光有限無馀欠。
肯為我,一時暫。
冰綃霧縠誰烘染?愛依依、柔條照水,靚妝清艷。
墻角綠陰欄外影,印上蕓窗冰簟。
隔一片、清陰暗澹。
不是封姨情太薄,是盈盈樹底魂難懺。
春欲暮,易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