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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五代史·附錄·四夷附錄第二

      歐陽修

      原文

      兀欲,東丹王突欲子也。突欲奔于唐,兀欲留不從,號永康王。契丹好飲人血,突欲左右姬妾,多刺其臂吮之,其小過輒挑目、刲灼,不勝其毒。然喜賓客,好飲酒,工畫,頗知書。其自契丹歸中國,載書數(shù)千卷,樞密使趙延壽每假其異書、醫(yī)經(jīng),皆中國所無者。明宗時,自滑州朝京師,遙領(lǐng)武信軍節(jié)度使,食其俸,賜甲第一區(qū),宮女?dāng)?shù)人。契丹兵助晉于太原,唐廢帝遣宦者秦繼旻、皇城使李彥紳殺突欲于其第。晉高祖追封突欲為燕王。

      德光滅晉,兀欲從至京師。德光殺繼旻、彥紳,籍其家貲,悉以賜兀欲。德光死欒城,兀欲與趙延壽及諸大將等俱入鎮(zhèn)州。延壽自稱權(quán)知軍國事,遣人求鎮(zhèn)州管鑰于兀欲,兀欲不與。延壽左右曰:“契丹大人聚而謀者洶洶,必有變,宜備之。今中國之兵,猶有萬人,可以擊虜;不然,事必不成。”延壽猶豫不決。兀欲妻,延壽以為妹,五月朔旦,兀欲召延壽及張礪、李崧、馮道等置酒,酒數(shù)行,兀欲謂延壽曰:“妹自上國來,當(dāng)一見之。”延壽欣然與兀欲俱入。食頃,兀欲出坐,笑謂礪等曰:“燕王謀反,鎖之矣。諸君可無慮也。”又曰:“先帝在汴州與我算子一莖,許我知南朝軍國事,昨聞寢疾,無遺命,燕王安得自擅邪?”礪等罷去。兀欲召延壽廷立而詰之,延壽不能對。乃遣人監(jiān)之,而籍其家貲。兀欲宣德光遺制曰:“永康王,大圣皇帝之嫡孫,人皇王之長子,可于中京即皇帝位。”中京,契丹謂鎮(zhèn)州也。遣使者告哀于諸鎮(zhèn)。蕭翰聞德光死,棄汴州而北,至鎮(zhèn)州,兀欲已去。翰以騎圍張礪宅,執(zhí)礪而責(zé)曰:“汝教先帝勿用胡人為節(jié)度使,何也?”礪對不屈,翰鎖之。是夕,礪卒。

      兀欲為人俊偉,亦工畫,能飲酒,好禮士,德光嘗賜以絹數(shù)千匹,兀欲散之,一日而盡。兀欲已立,先遣人報其祖母述律。述律怒曰:“我兒平晉取天下,有大功業(yè),其子在我側(cè)者當(dāng)立,而人皇王背我歸中國,其子豈得立邪?”乃率兵逆兀欲,將廢之。兀欲留其將麻答守鎮(zhèn)州,晉諸將相隨德光在鎮(zhèn)州者皆留之而去。以翰林學(xué)士徐臺符、李汗從行,與其祖母述律相距于石橋。述律所將兵多亡歸兀欲。兀欲乃幽述律于祖州。祖州,阿保機(jī)墓所也。

      述律為人多智而忍。阿保機(jī)死,悉召從行大將等妻,謂曰:“我今為寡婦矣,汝等豈宜有夫。”乃殺其大將百余人,曰:“可往從先帝。”左右有過者,多送木葉山,殺于阿保機(jī)墓隊(duì)中,曰:“為我見先帝于地下。”大將趙思溫,本中國人也,以材勇為阿保機(jī)所寵,述律后以事怒之,使送木葉山,思溫辭不肯行。述律曰;“爾,先帝親信,安得不往見之?”思溫對曰:“親莫如后,后何不行?”述律曰:“我本欲從先帝于地下,以子幼,國中多故,未能也。然可斷吾一臂以送之。”左右切諫之,乃斷其一腕,而釋思溫不殺。初,德光之擊晉也,述律常非之,曰:“吾國用一漢人為主可乎?”德光曰:“不可也。”述律曰:“然則汝得中國不能有,后必有禍,悔無及矣。”德光死,載其尸歸,述律不哭而撫其尸曰:“待我國中人畜如故,然后葬汝。”已而兀欲囚之,后死于木葉山。

      兀欲更名阮,號天授皇帝,改元曰天祿。是歲八月,葬德光于木葉山,遣人至鎮(zhèn)州召馮道、和凝等會葬。使者至鎮(zhèn)州,鎮(zhèn)州軍亂,大將白再榮等逐出麻答。據(jù)定州,已而悉其眾以北。麻答者,德光之從弟也。德光滅晉,以為邢州節(jié)度使,兀欲立,命守鎮(zhèn)州。麻答尤酷虐,多略中國人,剝面,抉目,拔發(fā),斷腕而殺之,出入常以鉗鑿挑割之具自隨,寢處前后掛人肝、脛、手、足,言笑自若,鎮(zhèn)、定之人不勝其毒。麻答已去,馮道等乃南歸。

      漢乾祐元年,兀欲率萬騎攻邢州,陷內(nèi)丘。契丹入寇,常以馬嘶為候。其來也,馬不嘶鳴,而矛戟夜有光,又月食,虜眾皆懼,以為兇,雖破內(nèi)丘,而人馬傷死者太半。兀欲立五年,會諸部酋長,復(fù)謀入寇,諸部大人皆不欲,兀欲強(qiáng)之。燕王述軋與太寧王嘔里僧等率兵殺兀欲于大神淀。德光子齊王述律聞亂,走南山。契丹擊殺述軋、嘔里僧,而迎述律以立。

      述律立,改元慶歷,號天順皇帝,后更名璟。述律有疾,不能近婦人,左右給事,多以宦者。然畋獵好飲酒,不恤國事,每酣飲,自夜至旦,晝則常睡,國人謂之“睡王”。

      初,兀欲常遣使聘漢,使者至中國而周太祖入立。太祖復(fù)遣將軍硃憲報聘,憲還而兀欲死。述律立,遂不復(fù)南寇。顯德六年夏,世宗北伐,以保大軍節(jié)度使田景咸為淤口關(guān)部署,右神武統(tǒng)軍李洪信為合流口部署,前鳳翔節(jié)度使王晏為益津關(guān)部署、侍衛(wèi)親軍馬步都虞候韓通為陸路都部署。世宗自乾寧軍御龍舟,艛船戰(zhàn)艦,首尾數(shù)十里,至益津關(guān),降其守將,而河路漸狹,舟不能進(jìn),乃舍舟陸行。瓦橋淤口關(guān)、瀛莫州守將,皆迎降。方下令進(jìn)攻幽州,世宗遇疾,乃置雄州于瓦橋關(guān)、霸州于益津關(guān)而還。周師下三關(guān)、瀛、莫,兵不血刃。述律聞之,謂其國人曰:“此本漢地,今以還漢,又何惜耶?”述律后為庖者因其醉而殺之。

      嗚呼!自古夷狄服叛,雖不系中國之盛衰,而中國之制夷狄,則必因其強(qiáng)弱。予讀周《日歷》,見世宗取瀛、莫、定三關(guān),兵不血刃,而史官譏其以王者之師,馳千里而襲人,輕萬乘之重于萑葦之間,以僥倖一勝。夫兵法,決機(jī)因勢,有不可失之時。世宗南平淮甸,北伐契丹,乘其勝威,擊其昏殆,世徒見周師之出何速,而不知述律有可取之機(jī)也。是時,述律以謂周之所取,皆漢故地,不足顧也。然則十四州之故地,皆可指麾而取矣。不幸世宗遇疾,功志不就。然瀛、莫、三關(guān),遂得復(fù)為中國之人,而十四州之俗,至今陷于夷狄。彼其為志豈不可惜,而其功不亦壯哉!夫兵之變化屈伸,豈區(qū)區(qū)守常談?wù)咚勺R也!

      初,蕭翰聞德光死,北歸,有同州郃陽縣令胡嶠為翰掌書記,隨入契丹。而翰妻爭石,告翰謀反,翰見殺,嶠無所依,居虜中七年。當(dāng)周廣順三年,亡歸中國,略能道其所見。云:“自幽州西北入居庸關(guān),明日,又西北入石門關(guān),關(guān)路崖狹,一夫可以當(dāng)百,此中國控扼契丹之險也。又三日,至可汗州,南望五臺山,其一峰最高者,東臺也。又三日,至新武州,西北行五十里有雞鳴山,云唐太宗北伐聞雞鳴于此,因以名山。明日,入永定關(guān),此唐故關(guān)也。又四日,至歸化州。又三日,登天嶺,嶺東西連亙,有路北下,四顧冥然,黃云白草,不可窮極。契丹謂嶠曰:‘此辭鄉(xiāng)嶺也,可一南望而為永訣。’同行者皆慟哭,往往絕而復(fù)蘇。又行三四日,至黑榆林,時七月,寒如深冬。又明日,入斜谷,谷長五十里,高崖峻谷,仰不見日,而寒尤甚。已出谷,得平地,氣稍溫。又行二日,渡湟水。又明日,渡黑水。又二日,至湯城淀,地氣最溫,契丹若大寒,則就溫于此。其水泉清冷,草軟如茸,可藉以寢。而多異花,記其二種:一曰旱金,大如掌,金色爍人;一曰青囊,如中國金燈,而色類藍(lán)可愛。又二日,至儀坤州,渡麝香河。自幽州至此無里候,其所向不知為南北。又二日,至赤崖。翰與兀欲相及,遂及述律戰(zhàn)于沙河。述律兵敗而北,兀欲追至獨(dú)樹渡,遂囚述律于撲馬山。又行三日,遂至上京,所謂西樓也。西樓有邑屋市肆,交易無錢而用布。有綾錦諸工作、宦者、翰林、伎術(shù)、教坊、角牴、秀才、僧、尼、道士等,皆中國人,而并、汾、幽、薊之人尤多。自上京東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東行,地勢漸高,西望平地松林郁然數(shù)十里。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冬瓜而味甘。又東行,至褭潭,始有柳,而水草豐美,有息雞草尤美,而本大,馬食不過十本而飽。自褭潭入大山,行十余日而出,過一大林,長二三里,皆蕪荑,枝葉有芒刺如箭羽,其地皆無草。兀欲時卓帳于此,會諸部人葬德光。自此西南行,日六十里,行七日,至大山門,兩高山相去一里,而長松豐草,珍禽野卉,有屋室碑石,曰:‘陵所也。’兀欲入祭,諸部大人惟執(zhí)祭器者得入。入而門闔。明日開門,曰‘拋盞’,禮畢。問其禮,皆秘不肯言。”嶠所目見囚述律、葬德光等事,與中國所記差異。

      已而翰得罪被鎖,嶠與部曲東之福州。福州,翰所治也。嶠等東行,過一山,名十三山,云此西南去幽州二千里。又東行,數(shù)日,過衛(wèi)州,有居人三十余家,蓋契丹所虜中國衛(wèi)州人,筑城而居之。嶠至福州而契丹多憐嶠,教其逃歸,嶠因得其諸國種類遠(yuǎn)近。云:“距契丹國東至于海,有鐵甸,其族野居皮帳,而人剛勇。其地少草木,水咸濁,色如血,澄之久而后可飲。又東,女真,善射,多牛、鹿、野狗。其人無定居,行以牛負(fù)物,遇雨則張革為屋。常作鹿鳴,呼鹿而射之,食其生肉。能釀糜為酒,醉則縛之而睡,醒而后解,不然,則殺人。又東南,渤海,又東,遼國,皆與契丹略同。其南海曲,有魚鹽之利。又南,奚,與契丹略同,而人好殺戮。又南至于榆關(guān)矣,西南至儒州,皆故漢地。西則突厥、回紇。西北至嫗厥律,其人長大,髦頭,酋長全其發(fā),盛以紫囊。地苦寒,水出大魚,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黃貂鼠皮,北方諸國皆仰足。其人最勇,鄰國不敢侵。又其西,轄戛,又其北,單于突厥,皆與嫗厥律略同。又北,黑車子,善作車帳,其人知孝義,地貧無所產(chǎn)。云契丹之先,常役回紇,后背之走黑車子,始學(xué)作車帳。又北,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寒,水曰瓠河,夏秋冰厚二尺,春冬冰徹底,常燒器銷冰乃得飲。東北,至韈劫子,其人髦首,披布為衣,不鞍而騎,大弓長箭,尤善射,遇人輒殺而生食其肉,契丹等國皆畏之。契丹五騎遇一韈劫子,則皆散走。其國三面皆室韋,一曰室韋,二曰黃頭室韋,三曰獸室韋。其地多銅、鐵、金、銀,其人工巧,銅鐵諸器皆精好,善織毛錦。地尤寒,馬溺至地成冰堆。又北,狗國,人身狗首,長毛不衣,手捕猛獸,語為犬嗥,其妻皆人,能漢語,生男為狗,女為人,自相婚嫁,穴居食生,而妻女人食。云嘗有中國人至其國,其妻憐之使逃歸,與其箸十余只,教其每走十余里遺一箸,狗夫追之,見其家物,必銜而歸,則不能追矣。”其說如此。又曰:“契丹嘗選百里馬二十匹,遣十人赍干饣少北行,窮其所見。其人自黑車子,歷牛蹄國以北,行一年,經(jīng)四十三城,居人多以木皮為屋,其語言無譯者,不知其國地、山川、部族、名號。其地氣,遇平地則溫和,山林則寒冽。至三十三城,得一人,能鐵甸語,其言頗可解,云地名頡利烏于邪堰。云‘自此以北,龍蛇猛獸、魑魅群行,不可往矣’。其人乃還。此北荒之極也。”

      契丹謂嶠曰:“夷狄之人豈能勝中國?然晉所以敗者,主暗而臣不忠。”因具道諸國事,曰:“子歸悉以語漢人,使?jié)h人努力事其主,無為夷狄所虜,吾國非人境也。”嶠歸,錄以為《陷虜記》云。

      契丹年號,諸家所記,舛謬非一,莫可考正,惟嘗見于中國者可據(jù)也。據(jù)耶律德光《立晉高祖冊文》云:“惟天顯九年,歲次丙申。”是歲乃晉天福元年,推而上之,得唐天成三年戊子為天顯元年。按《契丹附錄》,德光與唐明宗同年而立,立三年改元天顯,與此正合矣。又據(jù)開運(yùn)四年德光滅晉入汴,肆赦,稱會同十年。推而上之,得天福三年為會同元年,是天顯盡十年,而十一年改為會同矣。惟此二者,其據(jù)甚明。余皆不足考也。《附錄》所載夷狄年號,多略不書,蓋無所用,故不必備也。


      譯文

      兀欲,是束丹王突欲的兒子。

      突欲投奔到后唐,兀欲留下沒有跟去,虢稱永康王。

      契丹人喜好飲人血,突欲左右的姬妾,常被他刺破手臂吸血,犯了小過失就被挖眼,割肉火烤,姬妾受不了他的殘害。

      但他喜歡賓客,好飲酒,擅長繪畫,很懂書法。

      他從契丹投奔到中原去時,用車載去幾千卷書,樞密使趟延壽常借其中的異書、臀經(jīng),都是中原所沒有的。

      唐明宗時,他從滑州到京師朝拜;遷領(lǐng)武信軍節(jié)度使,領(lǐng)節(jié)度使俸祿,賜給一處住宅,幾個官女。

      契丹兵在太原援助后晉,唐廢帝派宦官秦繼曼、皇城使李彥紳把突欲殺死在家中,晉高祖追封突欲為燕玉。

      耶律德光消滅后晉,兀欲跟隨到京師。

      德光殺掉秦繼曼、李彥紳,抄沒他們的家財(cái),全部拿來賜給兀欲。

      德光死在樂城,兀欲和趟延壽以及大將們都進(jìn)入鎮(zhèn)州。

      趟延壽自稱暫代管軍國事,派人向兀欲索求鎮(zhèn)州的朗匙,兀欲不給他。

      趙延壽手下的人說:“契丹各部首領(lǐng)聚集,而謀議的人喧擾不安,必定有變,應(yīng)當(dāng)防備他們。

      如今中原的軍隊(duì),還有一萬人,可用來攻打他們;不這樣,必定不能成事。”趙延壽猶豫不決。

      兀欲的妻子,趟延壽稱她妹妹。

      五月初一早晨,兀欲召趙延壽和張礪、李崧、馮道等人擺酒宴,酒過數(shù)巡,兀欲對趙延壽說:“你妹妹從上國來,應(yīng)當(dāng)見她一下。”趟延壽高興地和兀欲一起進(jìn)去。

      過了一頓飯功夫,兀欲出來坐下。

      笑著對張礪等人說:“燕王謀反,把他鎖起來了。

      各位不必?fù)?dān)心。”又說:“先帝在汴州時給我一根算子,答應(yīng)讓我掌管南朝軍國事,昨天聽說他臥病不起,沒有遣囑,燕王怎能擅自行事呢?”張礪等人罷宴離去。

      兀欲召趟延壽站在庭上責(zé)問他,趟延壽不能回答。

      于是派人看管他,抄沒了他的家產(chǎn)。

      兀欲宣布耶律德光的遺書說:“永康王,是大圣皇帝的嫡孫,人皇王的長子,可在中京即皇帝位。”中京,是契丹對鎮(zhèn)州的稱呼。

      他派使臣向各鎮(zhèn)報喪。

      蕭翰獲知耶律德光死,棄汴州北歸,到達(dá)鎮(zhèn)州,兀欲已離開。

      蕭翰率騎兵包圍張礪的住宅,抓獲張礪責(zé)問說:“你曾教先帝不要用契丹人做節(jié)度使,為什么?”張礪回答時沒有屈服,蕭翰把他關(guān)起來。

      遭天晚上,張礪死去。

      兀欲長相英俊魁梧,也擅長繪畫,能喝酒,喜好禮待士人,德光曾賜給他幾千匹絹,兀欲把絹分發(fā)掉,一天就送完了。

      兀欲登位后,先派人報告他的祖母述律氏。

      述律氏發(fā)怒說:“我兒平定后晉奪取天下,有大功勞,他在我身邊的兒子應(yīng)當(dāng)繼位,而人皇王違背我歸附中原,他的兒于難道能繼位嗎?”于是率兵迎擊兀欲,準(zhǔn)備廢掉他。

      兀欲留下他的將領(lǐng)麻苔守鎮(zhèn)州,他還把跟隨德光到達(dá)鎮(zhèn)州的后晉將相們都留下,然后離去。

      讓翰林學(xué)士徐臺符、李斡隨行,和他的祖母述律氏在石橋相拒。

      述律氏率領(lǐng)的士兵很多逃到兀欲那里。

      兀欲于是把述律氏幽禁在祖州。

      祖州,是阿保機(jī)墳?zāi)顾诘亍?/p>

      、述律氏為人足智多謀而又殘忍。

      阿保機(jī)死后,她將隨行大將等人的妻子全部召來,對她們說:“我現(xiàn)在成寡婦了,你們難道該有丈夫嗎?”于是殺掉隨行大將一百多人,說:“你們可去跟隨先帝。”手下犯有過失的人,多被送到木葉山,在阿保機(jī)墓洞中殺掉,說:“替我在地下問候先帝。”大將趙思溫,原是中原人,靠才智勇猛受到阿保機(jī)寵信,述律氏后來因事遷怒于他,派人送他去木葉山,趟思溫不愿去。

      述律氏說:“你是先帝的親信,怎能不去見他?”趙思溫回答說:“和先帝親近的沒有人比得上你,你為什磨不去?”述律氏說:“我原想隨先帝到地下,因兒子年幼,國中多事,役能去。

      但可以砍斷我一條手臂送去。”手下人急切諫阻,纔砍斷一只手腕,而放過趟思溫沒有殺。

      當(dāng)初,德光攻打后晉時,述律氏曾反對他,說:“我國用一個漢人做君主行嗎?”德光說:“不行。”述律氏說:“既然如此,那么你占領(lǐng)中原也不能統(tǒng)治它,以后必定有災(zāi)禍,后悔莫及了。”德光死后,車子載著他的尸體回來,述律氏不哭,卻撫摸著他的尸體說:“等我國中人畜依舊時,然后再安葬你。”不久,兀欲囚禁她,她后來死在木葉山。

      兀欲改名叫阮,號稱天授皇帝,改年號叫天祿。

      逭年八月,在木葉山安葬耶律德光,派人到鎮(zhèn)州召馮道、和凝等人會葬。

      使臣到達(dá)鎮(zhèn)州,鎮(zhèn)州軍隊(duì)作亂,大將白再榮等人趕跑麻苔,占據(jù)定州,不久全部北歸。

      麻苔,是德光的堂弟。

      德光消滅后晉,任為邢州節(jié)度使,兀欲登位,任命他守鎮(zhèn)州。

      麻苔尤其殘酷暴虐,常常掠奪中原人,剝臉皮,挖眼睛,拔頭發(fā),砍斷手腕再殺掉,出入常常隨身帶著鉗鑿挑割的工具,寢室前后掛上人的肝臟、小腿、手、足,而談笑自如。

      鎮(zhèn)、定二州的人都受不了他的殘害。

      麻苔逃去后,馮道等人纔南歸。

      后漠干佑元年,冗欲率領(lǐng)一萬騎兵攻打邢州,攻陷內(nèi)丘。

      契丹進(jìn)犯,常根據(jù)馬叫預(yù)測勝負(fù)。

      這次他們來時,馬不嘶叫,而且晚上矛戟發(fā)光,又碰上月食,契丹人都害怕了,認(rèn)為不吉祥,雖然攻破了內(nèi)丘,但人馬死傷一大半。

      兀欲登位五年,招會各部酋長,商量再次進(jìn)犯,各部首領(lǐng)都不愿意,兀欲強(qiáng)迫他們。

      燕王述軋和太空玉墮里僧等人率兵在大神淀殺掉兀欲。

      耶律德光的兒子齊王述律聽說作亂,逃跑到南山。

      契丹人攻殺述軋、嘔里僧,而迎立述律。

      述律登位,改年號叫應(yīng)歷,號稱天順皇帝,后來改名叫璟。

      述律有病,不能接近婦人,在左右辦事的,多任用宦官。

      但喜好打獵飲酒,不問國事,每次暢飲,從晚上到黎明,白天常睡覺,國人叫他“睡王”。

      當(dāng)初,兀欲曾派使臣出使后漠,使臣到達(dá)中原時,周太祖登位。

      周太祖又派將軍朱憲回訪問候,朱憲返回而兀欲死去。

      述律登位,就不再南侵。

      顥德六年夏,周世宗北伐,任保大軍節(jié)度使田景咸為淤口關(guān)部署,右神武統(tǒng)軍李洪信焉合流口部署,前鳳翔節(jié)度使王晏為益津關(guān)部署,侍衛(wèi)親軍馬步都虞候韓通焉陸路都部署。

      周世宗從干奎里乘龍舟,樓船戰(zhàn)艦,首尾迤邐敷十里,到達(dá)益津關(guān),降服守將,但河道逐漸狹窄,船不能前行,于是舍船從陸地進(jìn)軍。

      瓦橋淤口關(guān)、瀛州、莫州守將,都迎接大軍而投降了。

      正下令進(jìn)攻幽州時,周世宗患病,于是在瓦橋關(guān)設(shè)置雄州、在益津關(guān)設(shè)置霸州而返回。

      后周軍攻克三關(guān)、瀛、莫二州,兵不血刃。

      述律獲知后,對國人說:“這些原是漢地,現(xiàn)在還給漢人,又有什么可惜的呢?”述律后來被廚師趁他喝醉的時候殺掉。

      唉!自古以來夷狄的歸服或反叛,雖然不能決定中原的盛衰,但中原能否控制夷狄卻必須取決于他們的強(qiáng)弱。

      我讀后周的《日歷》,見周世宗攻取瀛、莫二州,平定三關(guān),兵不血刃,而史官卻譏諷他以帝王之師。

      馳聘千里襲擊別人,在荒野地區(qū)冒萬乘之尊的危險,來僥幸取得一次勝利。

      兵法講求因勢決斷,機(jī)不可失。

      周世宗南平淮甸,北伐契丹,憑借他勝利的威風(fēng),攻打昏庸懈怠的敵人,世人祇見后周軍出兵多么快,而不明白這時攻述律有可以取勝的機(jī)會。

      當(dāng)時,述律認(rèn)為后周攻取的,都是漢人舊地,不值得顧惜。

      既然如此,那么十四個州的舊地,都可揮手而取。

      不幸周世宗患病,未能成就他的功業(yè)志向。

      但瀛、莫、三關(guān)的百姓,因而得以又成為中原的人,而那十四個州的大眾,至今陷于夷狄。

      周世宗的志愿難道不可珍視,而他的功業(yè)難道不也很偉大嗎!用兵打仗的變化屈伸,難道是區(qū)區(qū)墨守陳規(guī)的人所能懂得的嗎!當(dāng)初,蕭翰聽說耶律德光死了,北歸,同州合陽縣令胡矯任蕭翰的掌書記,隨他進(jìn)入契丹。

      而蕭翰的妻子妒嫉爭寵,告蕭翰謀反,蕭翰被殺,胡嬌無所依附,在契丹住了七年。

      后周廣順三年時,逃回中原,大略能夠談出他經(jīng)歷的事情。

      他說:“從幽州西北進(jìn)入居庸關(guān),第二天,再向西北進(jìn)入石門關(guān),關(guān)路陡狹,一人當(dāng)關(guān)可以抵擋百人,這是中原控扼契丹的險要之地。

      再走三天,到達(dá)可汗州,南望五臺山,其中最高的一個山峰,是柬臺。

      再走三天,到達(dá)新武州,向西北走五十里有座雞嗚山,據(jù)說唐太宗北伐時在這里聽見鸚叫,因而用來給山取名。

      第二天,進(jìn)入永定關(guān),這是唐朝的舊關(guān)。

      再走四天,到達(dá)歸化州。

      再走三天,登上天嶺,嶺的東西連綿不斷,只有一條北下的山路,四面望去十分高速幽深,在黃云白草之間,望不到盡頭。

      契丹人對我說:‘這里叫做辭鄉(xiāng)嶺,可以向南再望一次,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同行的人都痛哭起來,有的人哭得昏倒又蘇醒過來。

      又走三四天,到達(dá)黑榆林,這時是七月,卻像深冬一樣寒冷。

      第二天,進(jìn)入斜谷,谷長五十里,在高崖深谷中,抬頭看不見太陽,尤其寒冷。

      走出山谷后,來到平地,天氣纔逐漸暖和。

      再走兩天,波過湟水河。

      第二天,渡過黑水河。

      再走兩天,到達(dá)湯城淀,天氣最暖和,契丹人在最冷的時候,就到這里避寒。

      這里水泉清冷,草像絲絨一樣柔軟,可以躺在上面睡覺。

      有很多奇花,記下兩種:一種叫旱金花,手掌那么大,金色耀人;一種叫青囊花,像中原的金燈,而顏色近藍(lán)草,十分可愛。

      再走雨天,到達(dá)儀坤州,渡過麝香河。

      從幽州到這里路上沒有方位里程標(biāo)記,經(jīng)過的方向不知是南還是北。

      再走雨天,到達(dá)赤崖,以前蕭翰和兀欲就是在這里相遇,于是同述律在沙河作戰(zhàn)。

      述律兵敗而逃,兀欲追到獨(dú)樹渡,于是把述律囚禁在撲馬山。

      再走三天,就到達(dá)上京,就是所謂西樓。

      西樓有城屋市場,交易不用錢而用布。

      有制作綾錦的各種工匠、宦官、翰林學(xué)士、技藝人、教坊樂人、角斗士、秀才、僧人、尼姑、道士等,都是中原人,而并、汾、幽、薊四州的人尤其多。

      從上京東行四十里,到達(dá)真珠寨,纔吃到蔬菜。

      第二天,束行,地勢逐漸升高,西望平地上茂密的松林有幾十里速。

      于是進(jìn)入平川,有很多草木,開始吃到西瓜,據(jù)說這是契丹攻破回紇得到瓜種,用牛糞蓋棚種植,長得像中原的冬瓜那樣大,而昧甜。

      再束行,到達(dá)裹潭,纔有柳樹,而水草豐美,有一種息雞草特別肥美,莖很粗,馬不過吃十根就飽了。

      從褒潭進(jìn)入大山,走十多天出山,經(jīng)過一處大樹林,兩三里長,都是蕪荑樹,枝葉上長有像箭羽一樣的芒刺,地上完全沒有草。

      兀欲當(dāng)時在這里立帳,會同各部人安葬耶律德光。

      從這里往西南方走,每天走六十里,走了七天,到達(dá)大山門,兩座高山相距一里,而有高松沃草,珍禽野花,又有房屋碑石,據(jù)人說:‘這是陵地。

      ’兀欲進(jìn)去祭祀,各部首領(lǐng)只有手持祭器的纔能進(jìn)入。

      進(jìn)去后門就關(guān)上了。

      第二天開門,叫聲‘拋盞’,禮儀就結(jié)束。

      問這是什么禮,都保密不愿說。”胡矯所見囚禁述律、安葬耶律德光等事,和中原的記載很不相同。

      不久,蕭翰獲罪被關(guān)起來,胡嬌和他的部下束去福州。

      福州,是蕭翰管的地方。

      胡蠕等人束行,經(jīng)過一座山,名叫十三山,據(jù)說這里西南距幽州二千里。

      再束行,幾天后,經(jīng)過衛(wèi)州,有三十多家住戶,大概是契丹俘虜?shù)闹性l(wèi)州人,在這里筑城住下。

      胡嬌到達(dá)福州,而契丹人很憐惜他,教他逃回,胡嬌因而得知各國種族遠(yuǎn)近分布。

      他說:“從契丹國東面到海,有鐵甸族,這一族野居用皮帳,族人剛強(qiáng)勇猛。

      那里草木很少,水咸而混濁,顏色像血,沉淀很久纔能喝。

      再向東,是女真族,善于射箭,有很多牛、鹿、野狗。

      他們沒有固定的住所,用牛馱物而行,遇上雨就鋪開皮子做屋。

      常學(xué)鹿叫,喚出鹿射死它們,吃生鹿肉。

      能釀糜子做酒,一旦喝醉就得將他捆起來讓他睡覺,酒醒后纔解開,不這樣,他就會殺人。

      再往東南,是渤海國,再往東,是遼國,風(fēng)俗都和契丹大略相同。

      南面海邊,出產(chǎn)魚、鹽。

      再往南,是奚國,風(fēng)俗和契丹大略相同,而那里的人喜好殺人。

      再往南,就到達(dá)榆關(guān)了,西南到儒州,都是過去漢人的地盤。

      契丹西面則是突厥、回紇。

      西北到嫗厥律,那里的人長得高大,頭發(fā)長,酋長保留全部頭發(fā),用紫色袋子裝著。

      那里天氣極寒,水中出產(chǎn)大魚,契丹人靠這種魚生活。

      又有很多黑、白、黃色的貂鼠皮,北方各國都靠他們供應(yīng)。

      那里的人很勇敢,鄰國不敢侵犯他們。

      他們的西面,是轄戛,轄戛北面,是單于突厥,風(fēng)俗都和嫗厥律大略相同。

      再往北,是黑車子,善于制作車帳,那里的人懂得孝義,土地貧瘠不長什么東西。

      據(jù)說契丹的祖先,曾被回紇奴役,后來背離他們逃跑到黑車子,纔開始學(xué)制作車帳。

      黑車子再往北,是牛蹄突厥,身子像人腳像牛足,這里尤其寒冷,有條瓠覦河,夏秋冰厚二尺,春冬冰結(jié)到河底,常常用器皿燒化冰塊纔有水喝。

      牛蹄突厥往東北,到達(dá)韈劫子,那里的人頭發(fā)長,披上布當(dāng)衣穿,騎馬不要馬鞍,用大弓長箭,尤其善于射箭,遇上人就殺掉生吃人肉,契丹等國都怕他們。

      契丹若五個騎兵遇上一個韈劫子人,就都會逃散。

      此國三面都是室韋,第一種叫室韋,第二種叫黃頭室韋,第三種叫獸室韋。

      那里大量出產(chǎn)銅、鐵、金、銀,人們都手巧,銅鐵器物都做得很精美,并善于織毛錦。

      此地很寒冷,馬小便到地上就成了冰堆。

      再往北,是狗國,身子像人頭像狗,毛發(fā)很長,不穿衣服,徒手搏擊猛獸,說話像狗叫,他們的妻子則都像人樣,會漠話,生男像狗.生女像人,相互嫁娶,洞居,吃生食,而妻子女兒吃人食。

      據(jù)說曾有中原人來到該國,該國人的妻子可憐他,讓他逃回去,給他十多只筷子,教他每跑十多里就扔下一根,狗丈夫追他時,見到自家的東西,必定會銜回去,就不能追了。”他說的就是這樣。

      又說:“契丹曾挑選二十匹百里馬,派十人帶著干糧北行,要他們探索到所能到達(dá)的地方。

      這些人從黑車子出發(fā),經(jīng)過牛蹄突厥國向北,走了一年,經(jīng)過四十三個城,那些居民多用樹皮建屋,他們的語言沒有人能翻譯,不知他們的國土、山川、部族、名號叫什么。

      那里的天氣,遇平地則溫和,遇山林則寒冷。

      到第三十三個城時,遇到一個人,會鐵甸話,他說的大多能聽懂,說地名叫頡利烏于邪堰。

      還說‘從這里往北,龍蛇猛獸和妖魔鬼怪成群出役,不能去了’。

      這些人纔返回。

      這是北荒的盡頭了。”契丹人對胡矯說:“夷狄人哪能戰(zhàn)勝中原?但篷晉之所以被打敗,是由于君主昏昧而臣子不忠。”因而對他詳細(xì)談起各國情況,說:“你回去都告訴漢人,讓漢人努力事奉他們的君主,不要受夷狄的擴(kuò)掠,我國不是人住的地方。”胡嬌回來后,記錄下來寫成《陷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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